郑智化这个风波，谈什么弱势群体，残疾人保障，或者连滚带爬的措辞，都过于细节了，真正的核心问题就一个——制度化是很昂贵的，社会保障是有代价的，而大部分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问题和高铁卫生巾、校园流浪狗、大城市夜跑属于同一类，都是非常典型的后现代问题。

现代社会追求的是最优解，即在大众层面权衡最优路径。

你坐轮椅上飞机不方便，那我们航空公司让几个空哥给你抬上去，有没有解决？解决了。

你高铁上没卫生巾，那我提醒你在高铁站买了带上，有没有解决？也解决了。

校园有流浪狗咬学生，我就让保安赶走。

你说要夜跑，那你就去跑。

有问题解决问题，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但后现代人不一样，很多后现代人不但要问题解决，还要情绪价值，要政治正确。

比如这次轮椅上飞机，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是什么样的？

残障人士要出行，所以建盲道没问题，但部分关口有落差，比如飞机接口这样的，那让边上的空哥空姐提一下是最方便的，他们也很热心地在帮忙，没有放着你不管啊？所以你上飞机了，问题也解决了，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这就是现代人的思维模式，问题解决就行了。

但后现代视角呢？

虽然最后被抬上去了，但很多人说了，他需要的不是临时性的“帮助”，而是固定化常态化的硬件设施，是能够像普通旅客一样，从容有尊严地上去。简而言之，你们几个人把他抬上去，这个行为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照顾，被施舍了，这显然忽视了残障群体的情绪价值，真正的帮助应该是建立常态化的硬件通道。

很正确，很大爱无疆，犹如童话课本，你很难想象有什么人会不同意这么大爱无疆的建议，但有一个问题——成本。建立常态化硬件通道的成本显然高于让空哥空姐帮一把。

注意，这并不是要不要建盲道的问题，而是一个边际效应问题。

现代人认知里，大部分地段建盲道，飞机衔接这种特殊地方找空哥帮忙，这是一个成本最优解。

而后现代人认知是，你要保障弱者，就要不计代价的保障，哪怕是飞机衔接这种偶然情况也得考虑。

至于成本，大是大非前你居然敢谈成本，你还是不是人？

高铁卫生巾也是这个情况。其实高铁站就有卖，你带上去不就得了。但后现代视角来看，这是一个必须得有的基础设施。你要和我谈成本，那你就是没人性。

校园有流浪狗咬学生，现代人会觉得，那让保安赶走就得了，万一驱赶途中出事，肯定是保安的命更宝贵。两害相权取其轻，击杀流浪狗是成本最低的方案。但后现代人会觉得，你怎么能伤害可爱的狗呢，哪怕当时流浪狗在攻击人，你也不能击杀它。你得找专业的流浪狗处理人员，带上专业的机械，百分百保证流浪狗不受伤才行。

再比如夜跑，一般人会觉得，中国哪里都有大街，都有公园，你去跑不就得了，什么接不接得住？

但后现代的视角显然不同，大街公园怎么能夜跑呢？那无处不在的凝视怎么让女性安心夜跑呢？你得专门划出一条道来，还得配备更多警力。直白一点，就当年韩国女性友好城市那套打法，弄个专门的女性跑道，这才叫接得住。

简单来说，虽然我需要你的帮助，但这样会让我处于被援助者的境遇，从而失去道德高地，所以我需要在制度上得到倾斜，让我的帮助不是从别人那里，而是从制度这个虚化的概念那里得到。

这样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没有帮我，而是社会本来就这样，这是理所应当的。

面包不是你生产的，而是超市货架上长出来的，警力资源也不是你们付出的，而是警察局里刷新出来的，你们没有帮我，这些是理所应当本来就存在的。

这，就叫后现代认知。

所以当年我就提过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高铁必须得有卫生巾，那以后残疾人喊轮椅要不要，心脏病人喊起搏器要不要，某些教徒要盖祈祷室要不要？

从现代人成本角度，这些问题很好解决，直接算人头算成本就行。只要有得赚，方便面、卫生纸、扑克牌，什么赚钱上什么，小学五年级学生拿着数据就能算出来。

但你要是谈人性谈什么弱势群体保障，那这个问题不得了。

哪怕是全网著名的法学博士，也不敢谈这个问题。

毕竟，这么多弱势群体，你要帮哪个不帮哪个呢？凭什么你的要求是合理要求，我的要求就是无理取闹呢？

现代人视角里，自己是社会的一部分，所以天然地会考虑社会成本问题，寻求最优解。

后现代视角里，社会是社会，自己是自己，所以要考虑的是能从社会这棵树上薅多少羊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