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西cicero 2025-10-24 18:46 上海
各位好,昨天《特朗普的“亲俄卖乌”,最终会坑惨俄罗斯》一文,我写了我对特朗普“和平倡议”的感想,以及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倡议注定不能成功,可能是文中语多对川普的“不敬之词”吧,有很多读者私信留言来骂我,说我根本不能理解川普总统的谋划、眼光与胸怀,我刚看这些留言的时候感觉挺似曾相识的,回神想了想之后才发觉这不就是国内常说的“大棋论”么?从“你不懂,国家在下一盘大棋”,到“你不懂,川皇在下一盘大棋”,变换的只是主语而已,内里逻辑的孱弱与拉跨,本质上是一样的。
托克维尔在他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有言,当人们决心告别旧制度时,却不自觉地依然会会想起旧制度所烙印给他们的思维习惯……至理名言啊。
虽然我本人很不喜欢华人拥川和反川两派掐架时所用的“川卫兵”的那个说法。但不可否认,很多人,尤其是华人,在拥护川普的过程中,确实采用的是“凡是川皇的决断我们就坚决支持”那样的口吻和思路——这样的特点,在俄乌战争中尤甚——由于川普总统“我上台后几小时内就能解决俄乌问题”本来就是一个拙劣的嘴炮——这意味着他自己其实也没想好该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所以我们看到很多铁杆挺川的朋友在这个事情上来回随着川皇动摇了好几次了。上一次泽连斯基在白宫与特朗普大吵一架,他们就说乌克兰是白眼狼,不值得可怜和援助。下一次特朗普下令加大对俄罗斯的制裁,他们就又说你看你看,川普总统果然还是智珠在握,伏熊有术——总之就是一派坚定不移、跟着川普总统那朝令夕改的政策一起动摇的即坚定又犹豫的状态。
当然,我这样一说,喜欢川普的朋友可能就更怒了,会大骂我是左粉云云。可是就在上个月吧,川普的著名支持者、美国青年校园活动家查理·柯克遇刺,在国内一群挺乌人士“死有余辜”“死了活该”的跳脚欢呼中,我应该是为数不多的为查理·柯克的死表达同情的人。当时我也遭到了大量挺乌左派人士的咒骂——“你难道不知道查理·柯克附庸特朗普,赞同暂停乌克兰的军援么?你还同情他?你这个死硬右派!”
老实说,那一遭,也让我十分看不懂,并且大受震撼。因为在我看来,一个人,无论他的主张是什么,只要他的主张还停留在言论的层面,并且言论不涉及煽动暴力,在一个现代社会,他就有发言的自由。如果他还乐意说出这种主张,并且乐于与不同见解的人展开辩论,那他就是值得赞许的。
因为现代社会的民主,它从根本上说最重要的本质是什么?
就是表达,个体对自我意见的自由表达。你有一个观点,我有一个观点,我们彼此交流碰撞,在碰撞中互相修正、达成妥协,最终协商后,用点人头的方式代替砍人头,这就是文明与野蛮最本质的区别。
与之相比,那种我说不过你,我就要捂你的嘴,或者杀你而后快的思想,则是一切认同现代社会的人共同威胁。
我觉得这个事情无关左右,它只关乎常识。因之,任何想在现代社会好好过日子,而不想担心自己被一枪崩了的人,在听到查理·柯克那样的恶性案件的时候,都应该谴责凶手,并同情受害者——毕竟那是一个自己敢于表达、并且也给他人表达机会的人。
再说一遍,这无关左右,只是常识。
同理,我说特朗普在俄乌战争这件事上的态度不仅笨拙、自私、愚蠢而且不名誉,这也不是什么“来自左派的批评”,这只是常识。因为不管怎么说,乌克兰正在遭遇的是一场侵略,对于一个敢于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和来之不易的自由的国家和民族,对于这样一个国家的民选总统,像特朗普和他的幕僚们一样在历次白宫会面时不仅表现出冷漠,而且甚至横加羞辱,无论如何都不像个文明人所为——特朗普如果真的只是心疼美国纳税人的钱,想要减少甚至彻底断绝对乌克兰的援助,他完全可以用更委婉而有礼貌的方式去这样做。但特朗普没有,就像昨天的文章说的,他在做的是替俄罗斯向乌克兰施压,恫吓并施压后者,要求后者割让自己的合法领土——这么说吧,当年慕尼黑协定签署时,张伯伦首相和达拉第总统对捷克人的态度跟特朗普现如今一比都算是彬彬有礼,乃至道德楷模了。
因为好歹张伯伦没有反过来帮着德国去恫吓捷克人,并颠倒黑白的说什么是捷克斯洛伐克侵略了德国——而这种话特朗普在不同场合已经反复指责乌克兰好几遍了。
这是从道德上特朗普吃相难看。他对泽连斯基那种刻意羞辱的态度,甚至让我想起了多年前他还是个单纯的富二代时参演的那个名叫《学徒》的综艺节目,在那个综艺节目里,掌握金钱与权力的特朗普就是在单纯的刁难与为难那些有求于自己、并比自己地位低的普通人,其为富不仁的嘴脸让人生厌。而看到他今天的表现,我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这个人其实没变。
从功利的角度,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小罗斯福总统发表“炉边谈话”,宣布要做“民主国家的兵工厂”以来,美国握有的最大一笔无形资产就是它自认,并且说服许多国家承认它是世界秩序的维护者。这笔无形的资产让美国在战后以极低的代价打造了全球化秩序,我们今天所见的世界的繁荣由此而来,而美国是这个新世界秩序中最大的受益者。
当然,社会达尔文主义者鄙视道义“无形资产”所能带来的利益,特朗普的“红脖子”支持者们更是更只看到了冷战结束后一部分国家搭美国顺风车让美国“吃亏”,而远见不到如果彻底拆毁这套世界秩序,美国将是最大的受损者。
而特朗普作为一个毕竟在美国精英圈子里混的人,他不是看不到这一点,他只是为了讨好他的低阶选民,用他们最看得懂,也最直白的方式去做了他们最想看到的那些举动——虽然这些举动对美国来说,是受损巨大,且得不偿失的——就像乌克兰问题上对俄彻底绥靖,一旦俄罗斯在俄乌战场上真的倡随其志,美国之前一百年花费巨大代价所构筑的联盟就将因为对盟主的失望而彻底瓦解,世界将迎来一个新的“慕尼黑时刻”。这一点,特朗普的幕僚肯定已经告诉过他了(除非他陷入了因阿谀导致的彻底信息茧房当中),但特朗普摆出的一副态度,却是我此刻只管讨好我的粉丝,我死后(乃至任期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感觉。
重复强调一遍,是特朗普这种纯粹政客式的利己短视,而不是单纯他对俄乌战局的认知,让我觉得这个人至少在外交上,是灾难性的。
那么在道德上厌恶一个欺凌弱小的人,在功利上看不起一个鼠目寸光的政客,这是左右的问题么?我觉得不是的,这还是基于那几件事——常识。
这就是我为什么认为应当对查理·柯克报以同情,但对他的局主特朗普(至少其外交战略)大加批驳的原因。
尊重言论自由,反对枪杀一个表达者;尊重支持他人争取自由的权利,支持他们反侵略的抵抗,这难道不都是常识么?怎么会有人觉得两者互相矛盾呢?我反而觉得不在这两件事上抱有这两个态度,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为什么“挺川”的人就一定要觉得乌克兰“活该”?
为什么挺乌的人,就一定要觉得柯克遇刺“活该”?
如果世间的人都是活该,那我们和那些信奉弱肉强食的社达有什么区别?
但我发现,简中互联网上,抛去那些正眼看他一眼都嫌脏的臭鱼烂虾。很多自居“自由派”在这两个问题上态度,都不是以常识,而是“挺川”“挺乌”划界的,一个“挺川”的人在同情查理·柯克之死的同时,会对乌克兰人民每天都在为抵抗侵略付出的巨大牺牲视而不见,跟着特朗普一起在该问题上颠倒黑白。反之,一个号称自己“挺乌”的作者,又会因为查理·柯克是“川粉”而对他的死幸灾乐祸,就觉得 此人死了活该。
其实我在这两种人的论述中嗅出了一种相似的气息,那就是崇拜——常识与崇拜最大的区别,就是不忘前者的人是坚持在以自己的脑子辨别是非,而笃信后者的人把脑子交给了别人,让他人代替自己做道德选择。这一点不仅仅在川粉中有,其实在对乌克兰持同情态度的人群中也非常常见——君不见有很多的号主为了流量和论述方便,一直在神化泽连斯基么?仿佛他已经不是一个总统,而真成了“圣人”。
我也觉得这种论述除了赚流量外,非常奇葩。
我觉得,一个人,一旦拿着粉丝追偶像的那个心态去在新闻中分边站队,结果往往是恐怖的,他们要么对个体的横遭死亡“不愿意流一滴装x的眼泪”,要么则对数百万人的战火荼毒视而不见,只为了证明他们心目中川皇的英明。
但可悲的是,恰恰是这两种叙事,是在传播中最能“得众”的。因为它轻松,因为它简单。
而若在每件事,都依照着自己的良心、常识去做出判断,那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并且可能付出许多代价的事情。像我自己这些年文章写来,其实仅在生活上就付出了许多代价,个中辛苦,难以为您道来。所以我并不希求所有人都在每件事上都谨守常识,劳累的去做自己的判断,因为我知道那很难。
但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不要陷入崇拜、和分派站队的窠臼当中。川粉和乌粉的帽子满天飞,被互相扣上这类帽子的人,就真的陷入了党同伐异的死循环中,认定自己跟从的偶像就永远伟大光荣正确——这样的思维,这样的逻辑,本质上与你所反对、厌恶的那些人们与时代没有任何区别。
你像《盗梦空间》里说的那样,从一个迷梦里醒来,却仍沉浸在另一个迷梦里。
“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数百年前,康德用他的哲学,为人类去立法,一个康德之后的现代人,想要活得明白,就不应当把“驯服”“崇拜”当作一种美德,哪怕是面对上帝,人的法则也应当是理解而后遵从,对一个人,无论是川普还是泽连斯基,就更是如此,凡事过一遍自己的理性、和良知,做你自己的判断。
我知道这篇文字可能又是两头不讨好,讲的道理,本质上也很简单,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把它写出来,因为我觉得,这是为我读者最有价值的建议——诉诸常识,而非崇拜,守好共同的底线,而非为了党同伐异,无所不用其极。
评人断事,我只遵从我自己的理性与良知。
全文完本文4000字,感谢读完,回应读者的一篇杂感,愿您看懂,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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