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博塞特（右1）与芒格合影

机会成本思维：为何芒格一生只做十几笔投资

亚历克斯：⼤家好，感谢各位的到来。我⼀直⾮常期待与⼤家交流，分享我从查理·芒格那⾥学到的东西，也聊一聊我作为美国投资者对中国市场的看法。

我来中国是因为，即便你不在中国投资，了解这⾥正在发⽣什么也⾮常重要。⽽若想真正理解中国，你必须亲⾃来这⾥——如果你仅依赖外部报道，可能会得到有偏见的观点。你必须来到中国，与像各位这样的聪明⼈交流。这是我第三次来中国，每次我都收获巨⼤，⾮常感激这次机会。

⾸先，我想分享我从查理·芒格那⾥获得的最重要的投资启示和⼈⽣启示。

有趣的是，查理·芒格在像我们⼤多数⼈这个年纪时，还并不算⾮常成功。他年轻时经历了⼀些悲剧：离婚，让他⼏乎失去所有财产，他的⼉⼦因癌症去世，他⾃⼰⼀只眼睛失明。这⼀切发⽣的时候，他和现在的我年纪相仿。

我曾问他，如何⾯对失望、失败和悲剧？因为⼈⽣中每个⼈都会遇到挫折。他的回答是：你只需坚持前⾏，始终向前看，专注于未来，不要沉湎于错误。

我注意到，查理⼀⽣都是这样做的——始终向前，坚持不懈。他在我这个年纪遭遇重⼤挫折，却最终成为有史以来最伟⼤的投资者和商业领袖之⼀，这让我深感震撼。伯克希尔是有史以来最伟⼤的价值创造典范，⽽他只是持续前⾏。这对我影响深远。

接下来，我想分享我从查理·芒格那⾥获得的最重要的投资启示。很简单，但对我影响巨⼤。查理·芒格如何从我们这样‘几乎一无所有’的年纪，成长为世界最富有的人之一？他告诉我，关键在于拥有非常高的“机会成本”。这听起来简单，却是他在伯克希尔取得巨⼤成就并积累财富的核心。

这意味着，你只在遇到⾮凡的投资机会时才⾏动。你始终有⼀个默认的投资选择——如果找不到更好的，就继续投资于它。对查理来说，这个默认选择就是伯克希尔·哈撒韦。从1960 年代起，如果他找不到⽐伯克希尔更好的投资，他就会把更多资⾦投⼊其中。因此，他评估任何投资时，都要看它是否优于伯克希尔。这就是他的机会成本标准。

纵观他的⼀⽣，他可能只做了5到10笔投资，这些投资铸就了他的全部财富——包括伯克希尔、好市多（Costco）、⼀些房地产，以及李录的喜马拉雅基⾦等。他的投资标准极⾼，可能每⼗年才有⼀两个机会符合他的要求。⼀旦找到这些机会，他就会告诉我：“买⼊并长期持有，永远不卖出。”核⼼在于，要有极⾼的机会成本标准，对投资品质量要求近乎苛刻，对绝⼤多数机会说“不”。

当巴菲特和芒格年轻时，他们采⽤本杰明·格雷厄姆的量化投资标准——买入数据上便宜但质量较低的企业。后来，他们转向投资⾼质量、可以永久持有的企业。查理·芒格⼀直告诉我，买⼊优秀企业并长期持有，是更轻松、更有效的赚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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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格看好中国市场

亚历克斯：查理对中国⾮常着迷，我们花了很多时间讨论中国。他读了许多关于中国的书，研究了上百家中国公司。我认为，价值投资的基本原则在任何⼀个⽂明市场都适⽤。只要你以低于资产真实价值的价格买⼊，就有可能获得良好回报。美国如此，中国也是如此。

查理告诉我，关注中国及亚洲市场是明智的，因为这⾥的机会更多，存在更多被错误定价、具有市场⽀配地位，但PE估值倍数远低于美国同类型企业的优质公司。

据我观察，中国的优秀企业仍然定价合理、被低估，买⼊这些公司的股票并长期持有，很可能带来很好的回报。查理和我讨论过很多中国公司，但我们谈得最多的是阿⾥巴巴、美的、⽐亚迪、中国工商银⾏和腾讯。

在美国，⼤多数专业投资者对中国资本市场持悲观态度。他们并不真正了解中国，担心地缘政治风险、VIE结构等问题。过去⼏年，⼏乎所有美国机构都抛售了中国投资，将资金转向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我认为这恰恰是不明智的做法。

亚历克斯：我特别留意查理的⼯作⽅式，即他是如何构建他的环境和⼯作的？我发现⼀件很有趣的事：他⼤部分时间都坐在书房⾥的安乐椅上，椅⼦右边是⼀张桌⼦，堆满他当天计划阅读的材料——总是高高的⼀摞，包括书籍、年报、半年度报告等。左边则是他已读完的材料。他每天就这样坐在那⾥，不受⼲扰地阅读⼀整天。这就是他的风格。我觉得这⾮常不可思议，因为他⼏乎没有任何⼲扰。他⼀⽣从未⽤过电脑，从未拥有智能⼿机。他只是坐在那⾥阅读，每天和沃伦·巴菲特通话。

我观察到查理如何对待身边的⼈。他对每个⼈真的都非常友善，我印象很深的是，他花很多时间陪伴家⼈，⾮常关⼼家庭。在家里挂满了与家⼈的合影。他有8个孩⼦、约40个孙辈，还有⼀些曾孙。他花大量时间与他们相处，与每个家庭成员关系都很好。对于⾮常富有的⼈来说，能拥有如此紧密的家庭⽣活并不常见。这让我⾮常感动，也对我影响很⼤。

私下⾥，查理极其直率、⼀针见⾎，同时也⾮常幽默。他给出的建议总是很尖锐，但也⾮常有帮助。我经常与他分享我的投资想法，听取他的观点。有⼀次，我兴奋地告诉他我的⼀项新投资，他仔细听后告诉我，那是⼀项⾮常愚蠢的投资。我有些沮丧，但第⼆天就卖掉了全部持仓。事后证明，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尽管有时难以接受，但我始终感激他的直率建议。

众所周知，芒格最喜爱的企业是好市多（Costco），我们经常讨论它。他认为好市多是他见过运营最好的企业之⼀，因为它有强⼤的⽂化、内部晋升机制（例如现任CEO最初是好市多的司机），以及未来强⼤的电商潜⼒。他后悔没有买⼊更多好市多股票，甚⾄表示当时杠杆买⼊好市多也是明智的，因为它是如此好的一笔生意。芒格最看好好市多的⼀点是，它为顾客带来巨大收益。只要不偏离这⼀策略，好市多就会持续成功。

查理·芒格对刚起步的年轻投资者的最佳建议是：深呼吸，投身其中，学习价值投资知识——可以⾃学，当然，有机会参加像北京⼤学这样的课程更好。其次，考虑为你敬佩的⼈⼯作，即便报酬不⾼。他还建议关注52周新低的股票，近期价格⼤幅下跌的股票，研究这些公司；同时研究优秀投资者持有的公司，并深⼊分析它们。 

我的分享就到这里，现在，我准备好回答⼤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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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1：芒格先⽣的⼈⽣前后期似乎存在巨⼤转折，年轻时遭遇悲剧，后期却极其成功。我想知道，他在这⼀过程中是否发⽣了思维模式的巨⼤转变？作为⼀个25岁的年轻⼈，如果我觉得自己的思维模式或⾏为⽅式可能不正确，如何能像芒格那样实现改变？谢谢。

亚历克斯：我见过⼀位认识查理⼀辈⼦的⼈（从20多岁起）。她告诉我，查理的核心心态⼀⽣都没有太大变化。他⼀直如此。但在我看来，你可以通过模仿最成功的⼈来学习这些。我见查理的⽬标就是尽可能多地学习，复制他的⼈⽣和投资原则。我经常重温与他会⾯的笔记，提醒⾃⼰。我认为，尤其是在年轻时，但任何年龄都可以学习这些原则，采纳它们，复制它们。没有⽐查理更好的⼈可供学习的了。

我的观点是，密切关注他不仅说了什么，还包括如何⾏动、如何⽣活，然后复制这些原则，不断提醒⾃⼰。因为有时你会陷⼊旧习惯，需要自我提醒。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观察这些在⼈⽣和投资中⾮常成功的⼈，并尽可能模仿他们。

提问者1：谢谢！还有⼀个后续问题：如果⼀个⼈⼀⽣遵循芒格的原则，是否仍可能像芒格28岁时那样遭遇重⼤挫折？这是否意味着，价值投资者应该提前为这种可能性做好准备？

亚历克斯：是的，我认为如果你按照查理的原则⽣活，你会⽐其他⼈更好地应对困难时期。例如，如果你节俭、储蓄⼤部分收⼊并明智投资，你就能更好地应对挫折；如果你采纳芒格“坚持前⾏”的原则，⽆论⾯临什么挑战，你都在⼼理上做好了准备。在我看来，许多⼈在⽣活中更容易被挫折和悲剧击垮。⽽查理的⽣活⽅式是：他始终节俭，以冷静和理性⾯对挫折。如果你认同这种⼼态，你会更好地应对挫折。 

查理和巴菲特并⾮⼀路顺风顺水地达到顶峰。他们多次遭遇挫折——查理的对冲基⾦曾⼀度下跌80%。他并⾮快速成功，而是像任何⼈⼀样⾯对挑战，但他处理得⾮常好。在我看来，这是他成功的重要原因。他总是以这种⽅式应对挫折。我自己也努⼒采纳这⼀点。

提问者2：亚历克斯，我想知道，你是否认识任何在乌克兰战争前投资俄罗斯的美国人？我问这个是因为，许多对中国投资感兴趣的外国投资者担⼼，如果投资中国，⼀旦台海发⽣冲突，他们的资产可能被冻结。所以，我想了解是否有这样的先例，以及如何应对艰难时期。

亚历克斯：在我看来，你应该简化决策，直接避开某些不适合价值投资或任何投资的市场。俄罗斯肯定是这样⼀个应该完全避开的地区。我对欧洲也有类似看法——整体增长低、监管严，缺乏具有定价权和护城河的市场主导企业。⽽美国和中国则不同，这是两个拥有⼤量这类企业的市场。

我确实认识⼀个在俄乌战争前投资俄罗斯的⼈，结果并不好。那个市场应该避开。在美国，有人常把中国和俄罗斯混为一谈，声称有类似风险。我绝不认同。中国与俄罗斯在众多⽅⾯截然不同，我认为中国是⼀个丰饶的市场，即使对美国投资者也是如此。对于俄罗斯，我没有这种感觉。

提问者3：亚历克斯，谢谢分享。刚才你提到与芒格讨论了⼀些中国公司，我很好奇这些公司是如何进⼊他的视野的？特别是像阿⾥巴巴、腾讯、⽐亚迪这样的公司，是在初创阶段（如马云刚创⽴阿⾥巴巴时），还是在成为巨头后才被关注？

第⼆个问题是，芒格对这些公司的看法是什么？他认为这些公司符合价值投资原则吗？谢谢。如果你能分享⾃⼰的看法，也⾮常棒。

亚历克斯：我不确定他是如何发现阿⾥巴巴等公司的。查理从2000年初就开始关注中国，所以我认为他关注这些公司已有⼀段时间。我2022年才认识他，但感觉他对这些公司有很深的知识，他关注中国很久了。他的书房⾥有很多关于中国的书，有些是很早以前的了。他对中国非常好奇。

查理确实认为这些公司符合他的框架。他感兴趣的是那些具有强势地位、强⼤护城河的优质企业。我们讨论最多的是腾讯——他⾮常欣赏腾讯的⽂化、公司本身以及微信的渗透率。尽管从未使⽤智能⼿机或电脑，他却完全理解微信的重要性。我们常讨论微信变现不⾜的问题。Facebook的⼴告负载是微信的20多倍，这并不意味着微信最终会达到同样⽔平，但存在⼤变现空间。他将其⽐作美国的⼆叠纪盆地（Permian Basin）——美国最好的油⽥，但需要尚未出现的技术来开发潜⼒。就像未开发的潜⼒⼀样。所以我们花很多时间讨论腾讯。他肯定认为这些公司符合他的标准。

提问者4：谢谢你的回答。还有⼀个具体问题关于你刚才提到的⼆叠纪盆地：巴菲特⼤量持仓西⽅⽯油（Occidental）和雪佛龙（Chevron），但市场明显趋势是抛弃传统能源、拥抱新能源。你如何看待这背后的逻辑？

亚历克斯：西⽅⽯油和雪佛龙在⼆叠纪盆地有很高的地位，我认为这是查理和沃伦喜欢这两家公司的原因。查理深⼊研究过⼆叠纪盆地，觉得西⽅⽯油的CEO ⽐外界评价的更优秀，西方⽯油在⼆叠纪盆地的布局更好——雪佛龙的租约不如西⽅⽯油有吸引⼒。⼆叠纪盆地有⼤⽯油⽬前⽆法开采，但随着技术进步，未来可以开采。伯克希尔做长期投资，他们能等待机会显现。但西⽅⽯油和雪佛龙的关键属性在于它们在⼆叠纪盆地的战略位置。

提问者4：长期来看，如果油价在未来30年⼤幅下跌，投资⽯油公司是否还是好选择？这是否意味着伯克希尔看涨油价？

亚历克斯：我不清楚他们具体怎么想，我⾃⼰不太投资⼤宗商品公司。但我知道，⽆论我们多么关注清洁能源（中国确实领先），我们⽆法完全摆脱⽯油。例如商业飞机等，很长时间内难以电动化或其他技术替代。但我不是专家，对此没有强烈观点。我不太投资这类公司，所以不确定。

提问者5：谢谢你的精彩分享。我有两个问题：第⼀，你能否多分享⼀些你提到的那个“愚蠢投资”？回顾时，你从芒格的视⻆学到了什么教训？

亚历克斯：我注意到查理能快速处理⼤量信息并抓住关键。我会向他分享我对某家公司或某事的看法，他⽴刻聚焦于最重要的⽅⾯。这家公司各位可能都知道，但我就不点名了。查理对我说：这个⾏业永远会激烈竞争，不会改变。我有⼀堆论证说管理团队多么出⾊（确实如此），他们成功开拓了某个领域。但他说你最终会输，因为竞争太激烈了，你应该退出。结果证明他是对的。我意识到，查理有80年观察失败的经验。他开始投资时，⼤多数公司如今甚⾄不存在——看看70年前美国的顶级公司，名字你可能⼀个都不认识。所以他对企业失败原因的知识极其丰富，能⼀眼看穿，因为他⼀⽣都在观察什么⾏不通。这笔投资不符合他的筛选标准。他知道尽管管理团队很强，但竞争环境太激烈，⾏不通。他只是认为竞争太激烈了。我们拭⽬以待，但他不同意我的论点。

提问者5：第⼆个问题：你提到年轻投资者应关注伟大企业，但如何在早期发现伟⼤企业？相比⼀⼆⼗年前，商业环境以指数级速度演变，企业今天做得可能明年就变了，所以很难。

亚历克斯：好问题！但你不必早期发现它们，这非常难。在座可能有红杉（Se提问者uoia Capital）的⼈，他们擅长这个，但我不知道怎么做，⽽且你不需要早期发现——你可以很晚才投资，仍然长期持有伟⼤企业。因为强⼤的企业通常会在顺境和逆境中变得更强。所以你可以很晚投资，仍然有很长的跑道。看伯克希尔的许多投资：他们都很晚才投，如苹果、好市多——这些公司都已成熟，投资时它们已被低估。所以我不知如何早期发现，这太难了。

以腾讯为例，尽管已是中国最⼤公司之⼀，但我认为它们仍有很长的正⾯跑道——腾讯很可能在未来⼏⼗年持续上涨。所以你可以很晚投资，仍然有很长跑道。

提问者6：亚历克斯，谢谢你的见解。我有两个问题：第⼀，价值投资是否意味着“晚富”（get rich late）？第⼆，你对全球化的看法是什么？

亚历克斯： 第⼆个问题很有趣。现在世界有很多重⼤变化，很难分析和思考其影响。例如，⼀些主要国家⾯临人口下降，这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看看韩国，很难说。在投资中，我不常思考这些问题。我更关注具体企业：如果以低价买⼊优秀企业，⽆论宏观如何变化，企业都可能表现良好。看看⽇本，那⾥有很多⼤赢家企业，尽管⼈⼝下降、经济停滞 30 年。如果你找到⾮凡的投资并以低价买⼊，就不必太担⼼宏观因素。查理告诉我忽略宏观，他说“直接忽略它，宏观重要要但不可知”。因此我大多屏蔽宏观。

至于第⼀个问题，价值投资肯定是延迟满足。对我⽽⾔，我⾮常节俭，⽣活⽅式不会随着财富增加⽽改变。我最好的投资都需要时间来兑现——有时五六年才赚钱，我天生就具备这种超级耐心和固执的基因。我并不追求那些能让我快速赚钱的机会，也不擅长寻找它们——虽然那样可能更有趣，但我不知道怎么做。价值投资是长线游戏，你玩的是长期。

在美国，80%-90%的投资者都是机构，许多机构并不聪明，但他们仍然是机构，而在中国，80%-90%的投资者是散户，时间视短，多是赌徒和投机者。所以如果你采取长远视⻆，就有很⼤优势。中国和亚洲现在是价值投资的好地⽅，因为你与短视的群体竞争，有很多便宜的好公司，是寻找价值投资的好地⽅。但你必须耐心，而耐心正是赚钱的地⽅。

提问者7：感谢分享您的见解和想法。如您所提到的，查理博览群书，您能否就如何更⾼效地阅读提供⼀些建议？是否需要做⼤量笔记？总的来说，您对如何更高效地学习有什么建议吗？

第⼆个问题是，您能否分享⼀下您⾃⼰或查理进⾏高质量深度研究的经验？如果有过去的例⼦，希望可以分享⼀下。

亚历克斯：关于学习，我⾮常喜欢这个问题。我自己也⼀直在努⼒做得更好。我的待读书单上有200本书，还有各种年报。我们⽣活在⼀个信息爆炸的世界。查理实际上从不做笔记，这让我很惊讶。有时他读书时，会在书⾥写些有趣的⼩批注。有⼀次我在他的图书馆看到⼀本书，翻看时发现他在某处提到⼀个人名旁边写道：“我见过此⼈，⾮常⽆聊，没有幽默感。”这很有趣，但他确实不做笔记。他会做⼤量的略读，如果觉得某个章节不感兴趣，就会直接跳过去。

有⼀次我在他那⾥，我们讨论⼀个特定⾏业，他⾮常感兴趣。他打印了两家公司的年报，每份花了⼤约45分钟阅读，然后就对每家公司下了买⼊指令。我当时很惊讶，以为查理·芒格会进⾏更深⼊的研究，⽐如联系公司、利⽤⼈脉获取内部信息等。我们平时阅读远⼤于此。然后我意识到，他已经研究这个⾏业70年了，所以不需要超过45分钟就能做出决策。我觉得这⾮常有意思。你的第⼆个问题是什么？我忘了。

提问者7：您是如何进⾏高质量的深度研究的？当您发现感兴趣的东西或决定进⾏投资时，具体怎么做？

亚历克斯：识别出便宜且有吸引⼒的投资标的并不难。⽐如过去两年的阿⾥巴巴，在扣除现⾦和证券后，其⾃由现⾦流倍数只有5倍，这显然⾮常便宜。这部分相对容易。在我看来，识别低估的股票相对直接。但在此之后，我会进⾏⾮常深⼊地研究，阅读所有能找到的资料。我希望了解管理团队，虽然并⾮总能做到，但通常我会尽⼒去做。我希望花⼤量时间与他们相处。我投资组合⾥有⼀家公司，我认识了他们的管理团队，并请求与他们见⾯。他们最初说可以给我⼀两个⼩时见⾯。我说不，我想花四天时间跟随他们⼯作。于是我花了四天时间与他们在⼀起，⼯作到深夜，观察他们如何与客户和员⼯互动。我希望超级深⼊地了解公司的⽅⽅⾯⾯。我愿意在初步确认投资吸引⼒后就先建⽴头⼨。持有之后，我会继续不断研究和学习。当你长期持有时，你可以花大量时间去了解它，这⾮常有趣。

有⼏家公司的CEO告诉我，我⽐任何⼈都更了解他们的公司。这不是因为我更聪明，只是因为我投⼊了大量时间。我会做很多事情，⽐如联系前员⼯、与客户交谈、与供应商交谈、深⼊了解管理团队。我在每⼀笔投资上都花费数百甚⾄上千⼩时。持有之后，我还会继续投⼊时间。对我来说，彻底深⼊地理解⼀门⽣意超级有趣。

随着我的信⼼增强，我可能会加仓，⽐如先建⽴⼀个⼩仓位，然后随着了解加深逐步增加。即使投资不是你的全职⼯作，你也可以买⼊⼀家好公司，然后不断学习了解它。你不必像我做得那么深⼊。但如果你长期持有⼀家公司——在我抑或芒格看来长期视⻆都是更优的策略——即使你每⽉只花5⼩时、10⼩时去了解它，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也会对它了解很深。我认为这很重要，因为这样你就不会因为股价⼩幅波动或⼀些暂时性的坏消息⽽轻易抛售。

任何⼈都可以做到这⼀点，就是阅读年报、季报，听业绩电话会，与其他聪明的投资者交流。所有这些信息对每个⼈都是开放的。我的风格是尽可能深⼊了解， 因为我的投资组合集中，我可以对每只股票进⾏深度研究。即使你不是专业投资者，尽⼒去理解你所投资的公司在我看来也很重要，这样你才不容易被市场波动“震出局”。 

提问者7：刚才提到花了四天时间跟随某⼈⼯作，您是如何做到的？⽐如，作为投资者，直接提出这种要求的最佳⽅式是什么？

亚历克斯：我已经和他们建⽴了关系。他们⼤致了解我的风格，知道我渴望深度了解公司。他们⾮常愿意配合，这对双⽅都有益。我努⼒为他们提供帮助，⽽在这个具体案例中，这种⽅式极⼤地帮助我理解了这家公司。我希望⽐我投资的公司任何⼈都更了解它。这与智商⽆关，只关乎时间投⼊。

你不必像我这样“钻到最深处”，也能做出好的投资。我选择这样做是因为这是我的风格。但即使不进⾏如此深⼊的调研，你同样可以做出明智的投资。不过，我仍然⿎励你，尽可能深⼊地理解你的投资，即使这不是你的全职⼯作。如果你对其有透彻的理解，就能持有得更久，因为当临时性的坏消息出现时，你不会因为恐慌⽽⽴刻卖出。

所以，深度理解你所拥有的资产⾮常重要。对我⽽⾔，我想了解⼀切。我投资组合中⼤部分公司的CEO都成了我的好朋友，我们会发信息、经常见⾯。我每年在每家公司上花费数百⼩时，这⼀直是我的风格，对我帮助很⼤。我会进⾏⾮常深⼊地研究。

提问者8：谢谢您的分享。我⽬前在⼀家家族基⾦⼯作，尝试运⽤价值投资原则进⾏资产管理。但我⾯临的挑战是，我欣赏运营企业的实践经验，因此有时觉得仅通过理论研究⽆法真正理解业务，很多信息显得空洞⽆效。我的问题是，对于像我这样缺乏运营经验的⼈，您会建议如何识别伟⼤的企业（上市公司）？谢谢。

亚历克斯：⼀家伟⼤的企业会清晰地展现⾃⼰，⼀家伟⼤的企业不会长期被隐藏。美国有位著名投资者说过：“⼀家伟⼤的企业，你从太空都能看出来，⽆法隐藏。”因此，我建议你对那些显⽽易见的好公司进⾏深度研究，⽐如好市多、伯克希尔旗下的公司、腾讯等。研究这些明显优秀的企业，学习它们具备的特质。⼤约15年前，我研究了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每⼀家⼦公司。这⼏乎是个持续⼀年的项⽬。我尽可能收集了所有关于其⼦公司的信息，有些很难获取。我就专门研究这些伟⼤的企业，学习它们的特质。

沃伦·巴菲特和查理·芒格强调过，好企业的⼀个关键特质是定价权。你要寻找具有定价权的企业，并研究其原因。查理和我经常讨论喜诗糖果。喜诗糖果每年提价5%到10%，但对销⼏乎没有任何负⾯影响。所以你应该研究喜诗糖果这类企业。通过大量研究这类公司，了解它们为何具备那些特质（如⾼利润率），以及哪些类型的企业具备这些特质和原因，这将帮助你起步。我建议从对这些伟⼤企业进⾏案例研究开始。

提问者8：明⽩了。所以我需要从那些已经被其他投资者公认的好公司开始研究。

亚历克斯：是的，找出那些伟⼤的企业，研究它们之所以伟⼤的原因，这将帮助你学会识别其他类似的企业。

提问者9：亚历克斯，⾮常感谢您的演讲。我有两个问题。第⼀个是关于思维模型的。我们知道查理·芒格以其著名的多元思维模型⽽闻名，但我们在⽇常⼯作中或投资过程中，常常难以有效运⽤这些来⾃物理学、数学、⼼理学、⽣物学等学科的思维模型⼯具。我想了解您学习运⽤这些思维模型的过程，例如您对哪个领域的模型运⽤起来更得⼼应⼿？ 

亚历克斯：这是个⾮常好的问题，也是个难题。查理·芒格⼏乎花了⼀⽣的时间阅读所有这些不同领域的书籍。他著名的多元思维模型在《穷查理宝典》中有详细论述。当我和查理会⾯时，你能看到他在讨论不同公司时是如何运⽤这些模型的。⽐如在讨论某家有限公司的例⼦时，他⽴刻就能判断出那不符合他的标准。像查理那样学习不同学科的知识对任何⼈都有益。但我想，对于我们这里的任何⼈来说，要像查理那样深⼊所有这些不同领域可能很困难，我们都有各⾃的事业要忙。

不过，在学习和阅读内容上保持多样性是有益的。你可以利⽤AI⼯具，分析历次伯克希尔股东⼤会的记录，找出查理最喜欢的书，⼤概能找到100本左右。这些是他构建思维模型最重要的书籍之⼀。我正在阅读所有这些书。他基本上在70年⾥每天读⼀本书，并且谈到过哪些是他的最爱。我⿎励你阅读这些书，仔细阅读，让这些观念进⼊你的脑海并沉淀下来。⼀个获取这些洞察的更快途径，就是直接挑选查理推荐的书单，这很容易做到。他过去30年推荐过的书⼤约有100到150本，把它们都读⼀遍。 

提问者9：好的，谢谢。我的第⼆个问题是关于国际投资的。如您所说，通常我们希望深度研究⼀家公司，⽐如您提到的与前员⼯、竞争对⼿交谈，进⾏深度研究，甚⾄学习管理层的⽇常运营。但当您研究国际公司时，⽐如投资腾讯、阿⾥巴巴这样的中国公司，或者像我们投资美国公司或⽇本市场，我们可能缺乏资源去进⾏那样深⼊的调研。您如何看待和处理这个过程？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亚历克斯：我主要专注于⼩盘股，因为那⾥最有可能存在错误定价，竞争较少，你也更容易接触到这些公司。对于这些公司，我会去了解它们，联系前员⼯、客户，认识其他⼤股东。对这些公司⽽⾔，获得接触渠道并不那么困难，但完成所有这些事情需要数百⼩时。我会去拜访它们，想办法联系到所有相关⼈员和前员⼯。

但对于像腾讯这样的⼤公司，这样做就不容易了。市⾯上有⼏本关于腾讯的书写得很好，我最喜欢的是《腾讯传》。书⼀出版我就送了⼀本给查理，他很喜欢。这本书⾮常好，我读了两遍。所以，通过阅读现有材料，你就能理解其⽂化、攻势，以及微信的护城河有多深——你跟任何中国⼈聊聊都能知道。我不需要见到腾讯的管理层也能知道，以7、8倍的市盈率买⼊世界上最好的企业之⼀，胜算⾮常⼤。这⾮常明显。当我审视腾讯时，我看到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企业之⼀，在其各个业务领域都占据优势，拥有长期的增长跑道，相对于美国科技公司有着巨⼤的估值折价，但增长前景更好，公司还在⼤量回购股票，微信的货币化程度也还不⾼。我不需要内部渠道就能知道胜算在我这边。

但是，当我在任何地⽅投资⼩盘股时，我会采⽤我的策略，即非常深⼊地研究，去认识公司的每⼀个⼈，包括董事会成员、CEO，以及其他员⼯、前员⼯、客户等。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也有例外情况，对我来说腾讯就是其中之⼀，当时的情况⾮常明显，找到这家卓越的公司并以出⾊的价格买⼊，很可能会取得好的结果。这是⼀家我可以永远持有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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