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上,顺风车司机主动与曹柠攀谈:“你在这工作吗?房价贵不贵?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本想拒绝交流的他,渐渐被对方的热情感染,直到下车那一刻,他才发现,想要继续联系已不可能,“服务界面已关闭”。这段短暂的连接,在平台上伴随着服务结束而“终结”了。
这种体验并非个例。人类学家项飙在新作《你好,陌生人》中提出了“工具化的陌生人”概念:人与人的互动越来越清晰高效,却也越来越缺乏温度。陌生人一旦完成任务,就迅速退出你的生活。
而在日益工具化的当下,我们对联结的渴望反而愈发强烈。但那些偶发的相遇,如何才能延续为真实而可持续的关系?我们能否从历史中,找到一些理解幸福的线索?
我们与 lululemon一起,邀请了德国马克思·普朗克社会人类学研究所所长项飙、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赵冬梅与播客《咸柠七》主播、B站读书博主、专栏作者曹柠,认真聊了聊这些关于幸福的疑问,以及探讨在当下如何理解幸福、如何营造属于自己的“好状态”。
陌生人的缝隙,幸福从哪里断开了?
曹柠还能想起一位保洁阿姨。他发现,这位阿姨在他家工作时,会细心地注意到家里的一些私人使用习惯,她会根据屋主的习惯,为他做出一些相应调整。这些细节,让曹柠觉得非常“体贴”。不久后,平台指派了新的保洁员,他再也没遇到过这位阿姨。这份交集十分短暂,想起来时,他甚至只知道她的称呼是“阿姨”。
“陌生人是现代社会中一种很特殊的人际关系。”项飙说。与陌生人的互动构成当代人际交往的核心缩影。我们经常经历这种碎片式交往:短暂亲密瞬间发生,却难以延续、无法扎根。这种交往“透明却不透气”的,看似畅通无阻,实则被无形壁垒阻断,再无法向前一步。
不仅是个体的感受,整个世界在变得越来越孤单。小说《北京折叠》中,不同空间的人们不仅在物理上被隔离,更在情感与认知上处于彼此不可见的“折叠”状态。电影《她》则展示了令人心酸的现代性孤独:因为害怕受伤、畏惧冒犯,不如切断深入关系,转而拥抱碎片化的、可控制的伪亲密。
电影《她》中爱上人工智能的西奥多
在项飙看来,这不仅是具体的人与人关系的断裂,更是人与社会总体意义生成过程的断裂。这种孤独感是双重的。它既属于微观层面的人际失联,也属于宏观层面个人与时代、与共识、与意义之流的断裂。
正因如此,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在运动生活方式lululemon的支持下,发布了《2025中国人幸福感报告》(下称《报告》)。研究由该系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负责人、清华大学教授彭凯平带领,他与团队通过跨学科方法,结合大数据与AI技术,对国人的幸福感现状进行了系统梳理,并从经典著作与当代语境中提炼出中国式幸福的核心脉络。其中,《报告》提出的一个重要洞察是:中国式幸福感的来源之一,在于与周遭社会关系的联结。
《报告》显示,当代中国人的幸福感指数为70分,其中,身体幸福感(72分)和心理幸福感(71分)相对较高,而社交幸福感仅为66分,是最薄弱的一环。《报告》指出,“心灵舒展”正在成为新的幸福叙事。为了有效提高国民社交幸福感,社交幸福感需得到更多重视。
项飙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比喻。他用“点”与“流”,启发我们去理解现代社会运转逻辑与幸福感之间的张力。
现代生活过度强调效率、即刻与安排,把日常生活切割成一个个等待评估和打分的“点”。这种片段化、目标化的生存方式,无形中阻断了人与人之间自然交流的“流”。
他举了个例子,“当你碰到一个陌生人,跟他说话时,两个生命流随机地交汇了一下。在交汇的过程中,是互相愉悦的。因为那个陌生人当时的经历、说话的样子,也代表了一种看世界、看生活的视角。”
在他的比喻里,“点”意味着短促、割裂的状态;而“流”则象征一种生命的完整状态,或许,交流的意义感、生命的尊严感就隐藏其中。
中国人追求的幸福,不等于快乐?
人人都在追求幸福,但当真正要去定义时,答案往往含糊。尤其在当下这个高速发展、高效运转的社会里,内卷与焦虑如影随形,“幸福”反而成了一个更值得追问的问题。
过去,人们常常把幸福等同于经济自由、物质条件,或者个体成就。《报告》揭示,真正构成中国人幸福感的,并不是这些外在符号,而是深深嵌入关系之中的联结。
回溯中国人历史文化基因中对“幸福”的理解,在儒释道经典里,幸福被置于更宏大的社会共同体之中,讲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了明清时期,幸福是通过缔结“桃园三结义”的人际关系,靠着人与人的守望与互助获得;在当代,对于“关系联结”的重视已经成为热门词语。可以说,在中国文化语境里,关系性的幸福比个人自由更根深蒂固。
分析五万多名受访者对幸福感内涵的文字描述,中国式幸福内涵始终围绕着两个关键词“关系联结”与“成长成就”。
“我应该是一个在很努力追寻幸福的人,我觉得我走过很多弯路。”曹柠说。
曹柠最初对幸福的理解就是等同于快乐(Happiness),后来他意识到这种追求个体愉悦的感受,似乎并不足以让他幸福起来。他在父辈身上看到了幸福的线索,“我看我妈那代人,生活千疮百孔,充满鸡毛蒜皮,但又有一种韧性。”这种幸福是一种带着苦难依然能够安住的状态,一种在不完美中仍能维持生活的力量。
曹柠觉得,这种劲儿,转化到自己身上,可能是“蓬勃”。当代年轻人仍然需要处理与孤独感,负面情绪共存的局面,但是这不代表与幸福绝缘。年轻人可以带着创伤,同时自我关爱、自我鼓励,仍然保持寻找“能量”和“生机”。
这种转变的过程,也让他更加确信“幸福”不是简单的一元论,而是多样的。
项飙观察到,这种差异性在不同群体身份上表现得尤为突出。当年长者谈幸福时,往往强调的是家庭圆满、晚年安顿,城乡流动劳动者群体口中的幸福,更像是一种现实盼头。
曹柠开始尝试通过社群建立稳定的线下社交。他观察妈妈跳“广场舞”,满足社交需求的同时,还顺带满足了身体和心理上的需求。而在体育社团中,他看到了“走向陌生人”的可能。体育活动最重要的就是“面对面”的真实感,人们不需要长篇大论的交流,也不必陷入价值的争执,只强调“在一起”玩耍的氛围。
如项飙所说,线上的争吵往往因为用词激烈都走向激化,而当关系转向线下,人们就会学会如何表现得“得体”。“得体”是人类社交中很重要的智慧:既要真实地表达自己,又要顾及他人,以合适的方式维持关系。这种智慧只有在具体的情境中才能被创造出来。
他们发起了很多联赛,让人们尽可能地“动起来”。在比赛时,击掌、拥抱、鼓励,这些身体互动本身就能带来情绪的联结,甚至能提升幸福感和满足感。
曹柠的实践与当下许多小趋势呼应:广场舞、马拉松、音乐节不断兴起……在走向“陌生人”的过程中,“重建共同体”成为可能。项飙总结,这些趋势都有一种“动感”,在群体活动中,看不着、摸不到的同频、共振这些会在无形中协同,产生一种“社会事实”。陌生人因这种“共振”而在当下结成共同体。
这些以“共振”为基础的体验,帮助我们重建关系中的流通感,找回“我们一起活着”的真实确认。这是否是幸福的一种形态?但至少,“让你的爱和恨自由流动,你会很释放。”曹柠说。
从过去五千年,来看当下的幸福出口
《报告》认为,在当下,阻碍人们获得幸福感的一大困境,是无处不在的“内卷”。这一概念最初用于描述农业领域效率提升却无实质增益的状态,如今却成了形容当下社会中徒劳竞争与过度消耗的关键词。在中文互联网语境中,它还指向一种集体焦虑:当个体伸出资源有限的环境中时,因社会规范以及外部压力的共同影响,从而表现出不良心理状态。
“内卷”现象并非无解。它也暗含着人们应对内卷、超越内卷的可能。《报告》提出,中国式幸福不仅依赖“关系联结”,同样也根植于个体的“成长与成就”。这种“向内走”力量,正是帮助个体在焦虑中重建意义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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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冬梅长期研究中国古代历史。越是靠近历史,她越发感受到当下生活的张力。“我们今天的学习,往往是‘为人之学’。”赵冬梅说,很多努力都在围绕“别人怎么看”,而不是“我认为什么有意义”。
相比之下,古人强调“为己之学”,它主张从“我”出发,去建构属于自己的秩序。她欣赏王安石说过的一句话:“时然而然,众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意思是,随着潮流随波逐流是常态,但真正的“君子”是在时代的喧哗中仍能保持自我判断与节律的人。
赵冬梅尤其欣赏苏轼。苏轼曾怀抱“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却屡遭政治风波。生命后期,他先后被贬至黄州、惠州、儋州,一步步远离庙堂。他曾自我总结:“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在赵冬梅看来,这并非自嘲,而是一种深刻的确认。当“向外”的通路被堵死,他并未耗尽生命的意义,而是在退至个人世界中重新开辟出一片丰饶的天地。在文学、书法、绘画和日常交往中,苏轼用“随遇而安”让生活变得丰盈起来。
三苏祠苏东坡雕像
或许这就是“为己之学”的价值所在,即使无法改变世界,也能回到一个有力量的自我中,重建秩序与意义。
赵冬梅还提到孔子的学生颜回作为中国古代“内在幸福”的体现。颜回的生活条件极为清苦:“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换成当下标准,几乎难称幸福。但他却“不改其乐”,因为他的幸福感不是外部回馈带来的满足,而是一种高度自洽的安顿状态。在赵冬梅看来,颜回的“乐”源于他对“仁义”价值体系的深刻理解与自我认同。他从孔子那里获得了安身立命的智慧,也在其中确立了坚定的自我。即使身处艰难,他依然可以拥有安稳、充盈的内在。
这种从“我”出发、向内建构的路径,恰恰为当下的人们在焦虑与失序中提供了一种启发——当外部确定性不再可靠,人们仍能通过向内寻找节奏与秩序,获得安顿感。这种由内而外的支撑力,正是面对“内卷”与高压生活的重要出口。
正如项飙所说,“安生”非常重要。“安生”能够使人认知到自我存在的价值,并在社会关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持续成长。“安生”不是要消灭和逃避苦难。“安生”是帮助人直面不确定性、处理苦难的方式,让自己从不确定和不顺利中获得力量而不是让它们摧垮。“安生”本身不是目的,目的是直面人生本身,而“安生”是可持续地帮助你达到这一目的的状态。
2025,找回自己的好状态叙事
赵冬梅在北大校园里,通过辨认、观察植物,找到了一种生活的节律。
自十七岁起,她就在北大校园生活。看似一成不变的环境,她像一个孩童一般,保持着对日常的好奇。她用手机去记录身边的植物。赵冬梅说自己是“历史系里最会认植物的人之一”。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能体会到“单瓣的花”和“小朵的花”的美感,也能认得清“这是美人梅”“那是腊梅”。学会观察一棵植物,让她能想到一个地方的气味与色彩。冬天时,她偶尔抬头,望见那些光秃秃的树木。那些枝叶没有了绿荫,反而在天空中展露出清晰的纹理,那一刻,她能看见“生命力的伸张”。
自然的舒展能给人稳定的心境和力量。对植物的关注,也是对生活的关注。整理自己的作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对她来说都意味着一种“节律”。
在提升幸福感的探索上,曹柠也将注意力放在当下。
每当曹柠感觉宏大议题压得人喘不过气时,他从自己生活为原点去进行一些细小而具体的体验。他把这种方式叫做“从小半径”出发。运动、冥想、在自然里散步,或和朋友进行一场真正的深谈。在这些微小的时刻里,进入“福流”状态,找回轻盈而专注的感受。
项飙觉得一种能够带领自己进入“好状态”的方式,是保持清醒的思维,建立真实的交流。他把自己的思绪形容为一股流,每当他遇到一些来自陌生人对他的反馈时,他都会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漩涡”一样被“抛起来”,重新激荡,“我想给它100%的注意力”,不错过每一次的烦恼、心动。在他心中,苏东坡活出了潇洒,正是因为苏东坡的人生并不在“追求幸福”。如果苏东坡没有了郁闷和忧伤,就不可能有他的艺术创造;如果苏东坡觉得一切是为了幸福,他也就没有了力量。苏东坡的力量,在于他知道人生的目的并不是幸福,但是懂得在每一刻发现并创造生命的更多可能。
这种态度为我们理解“好状态”提供了新的视角,在这种辩证关系中,真正的“好状态”并非一个需要刻意追寻的终点,而是全心投入生活过程本身的自然结果。正如项飙所说的那种“流”的状态——不刻意截断,不过度控制,让生命在自然的节奏中展开。
这些“好状态”的实践,也呼应了lululemon和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联合发布的《2025中国人幸福感报告》提出的七个提升路径:
01 动起来,更幸福——在运动中体验“福流”02 保持充足睡眠与规律饮食03 培养乐观心态,重新认识“内卷”04 从了解自我和接纳自我开始05 保持孩童般的好奇心,激发对生活的感知力06 放下手机,活在当下07 有效社交,回馈社区,感受真实生活中的联结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安顿之道,但环境在变、心态在变,旧有的叙事常常难以跟上现实的节奏。无论是从日常细节里发现安宁,从珍贵的当下捕捉能量,还是从历史与实践中汲取智慧,更精准、更深入的看见与发现,意味着我们能拥有更多进入好状态的可能。
这个秋天,我们不止于思考,更希望身体力行——去体验、去分享、去找到属于自己的“好状态”。
每年10月10日世界精神卫生日前后,lululemon以门店作为社区中心,在全国各大城市开展瑜伽、跑步、训练等多样的运动课程。与此同时,lululemon还将携手艺术家Geoff McFetridge呈现“好状态趣动场”,从上海西岸开始,相继登陆沈阳、深圳、成都、广州、武汉五座城市。届时,城市地标将变成运动的游乐场。此外,lululemon还邀请了不同领域的声音加入“对话好状态”,让经验在碰撞中流动,让灵感在交流中生长。
从“动”开始,去奔跑、去游戏,在创造自己的“福流”中,让身与心成为彼此最默契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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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丨三联.CREATIVE微信编辑 | 毛思雨作者 | 詹忆梦设计排版 | 咕图片来源 | lululemon、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