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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刊出炉!点击上图,一键下单↑↑↑「古典音乐融入城市生活」
越来越“专业”的观众古典音乐过去被看作小众的,甚至是精英的音乐趣味,现在它正融入城市生活当中。7月初,我去听了一场上海夏季音乐节的音乐会。那是在市中心的一片露天草坪上,市民只要预约就能免费入场。夏日蝉鸣是不停歇的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花露水的味道,身着短裤拖鞋、摇着扇子的观众带来一种松弛的气息。演奏乐团是宁波交响乐团,主题是游戏和电影音乐,《海德薇变奏曲》中的钢片琴一响起,“哈利·波特”魔法世界的气氛便有了,仿佛看到作为信使的雪鸮海德薇振翅飞过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上空。
在上海的夏季音乐节期间,宁波交响乐团带来一场游戏音乐与电影音乐的演奏(蔡小川 摄)上海夏季音乐节是由上海交响乐团(后文简称“上交”)主办的,已经是第16年,一般安排在正式音乐季结束的六七月份。“发起的初衷就是让市民在夏天消暑的时候,能有音乐相伴来放松。”上交音乐总监余隆说。它是国内第一个“古典+”风格的音乐节,这也就是说,观众会以一些不那么传统的方式接触到古典音乐。相对来讲,夏季音乐节的观众也是更为广泛和年轻的人群。这一趟古典音乐之旅,我也见到了更“专业”的观众。在苏州交响乐团(后文简称“苏交”)演绎的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专场结束之后。乐迷顾颖说:“下半场的肖斯塔科维奇《d小调第五交响曲》,我就注意到有一处钢琴用力‘砸’出来的低音和弦与圆号的低音非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两个乐器配合得特别好。”苏州交响乐团的肖斯塔科维奇音乐专场(蔡小川 摄)顾颖是成年以后慢慢喜欢上古典音乐的,“青春期更爱摇滚,但过了那段叛逆期就逐渐觉得古典音乐有更多符合心境的时刻。尤其古典音乐的作品都是经过时间淘洗出来的,你永远不会踩坑”。为了能更好地理解古典音乐,顾颖还开始了成人钢琴的课程,哪怕出差都要找个琴房来练习。
学琴的经历会让顾颖特别留心一首乐曲演绎出来时的速度和力度。“就像肖邦的《葬礼进行曲》开头,如果把它速度和力度都弹得比较均衡就显得很平淡。假使把它弹得缓慢和沉重一些,就会让你联想到葬礼上抬棺者的脚步,一下音乐就会变得很形象。不同演奏者和指挥,对于同一乐曲的速度和力度理解都不一样,这也是一场音乐会的看点。”每次音乐会结束,顾颖基本上都会把心得发在社交媒体平台。她从事的职业繁忙,而且压力很大,但“听音乐和弹琴是两种能让我进入‘心流’状态的方式”,顾颖说。一个冷知识:中国是交响乐团的大国古典音乐融入城市生活,一个很重要的推动力是大剧院、音乐厅的建设在过去这些年一直蓬勃发展,城市交响乐团随之组建。中国现在已经有
80多个交响乐团,比10年前增长了一倍还多,成了名副其实的交响乐团大国。疫情之后,欧美国家的乐团出现倒闭或者合并现象时,中国还有新的交响乐团诞生。2023年,无锡交响乐团成立。2024年底,浙江嘉兴海宁市盐官,还成立了一支大潮爱乐乐团。这种现象在国际上并不多见。欧美的乐团主要是靠私人赞助,中国则是从国家战略的层面去支持城市的文化建设。来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欣赏演出的观众,正在拍摄返场曲目名单(蔡小川 摄) 唱片和网络播放现在如此发达,为什么大剧院、音乐厅对古典音乐的流行重要?音乐评论家刘雪枫,不仅收藏有十万余张古典音乐的唱片,还常年奔赴在国内外各个古典音乐演出活动。他说:“如果是现场录音的唱片,你听到的是一个比较平衡的声音效果。但是现场买票,未必能买到中心的位置,偏左或者偏右一点,距离某个乐器声部近一些,反而能让人收获到意外之喜,发现之前听唱片所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就像有一次他听杨松斯指挥维也纳爱乐,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一部交响诗《弗兰切斯卡·达·里米尼》。“我当时正好坐在长号的后面。勃拉姆斯曾经夸赞过‘老柴’,说他在配器方面的造诣在那个年代是无人能敌的,我一直觉得不过是恭维的话。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老柴’可以把铜管的力量展现得那么强大,从头到尾能够控制全场。”除了现场聆听有独特魅力以外,音乐厅还影响着交响乐团的职业化。如果一个交响乐团能够拥有固定的场地,所谓
“厅团合一”,意味着乐团可以更好地规划未来音乐季的演出,更意味着乐团能够和音乐厅所提供的声学环境进行磨合,慢慢形成一个属于自己的音色风格。著名指挥家夏尔·迪图瓦(
Charles Detoit)就说过:
“世界上任何交响乐团在有了自己的音乐厅之后,水平都会提升。”上交是全亚洲历史最为悠久的交响乐团。深厚的历史、背靠上海音乐学院所能吸引到的优秀人才、充裕的资金投入以及海派文化所培育出来的专业的乐迷群体,都让上交成为了一个理想的观察样本。上交音乐厅的设计者是日本建筑师矶崎新,以及建筑声学大师丰田泰久。为了一流的声音效果,上交因地制宜做了很多尝试。比如说,丰田泰久选了一种北海道扁柏木来用作地板,并要求不能给地板上漆,这样就能更好地减少脚步声和乐器震动产生的低频噪音。所有努力都是力求让每一个观众席位都是“黄金座椅”。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的设计者是日本建筑师矶崎新(蔡小川 摄) 上交音乐厅在2014年9月正式投入使用。长号首席郝杰回忆说,在过去的音乐厅,吹号要很用力,“梆”地吹出去,声音很不高级。“现在用的气息没有那么冲,但声音是圆润的。”站在乐手的角度,一个幸福的烦恼可能是在这里演过了,就不太愿意去到其他场地了。目前,北京的交响乐团数量最多,将近10家,上海也有三四家。除了一线城市,西安、成都、贵阳等省会城市也拥有各自的城市交响乐团。甚至,苏州、无锡、宁波等经济富裕、有文化积淀的地级市也组建了交响乐团。苏州是最早拥有交响乐团的地级市之一。苏交的团长陈光宪和我回忆,他是2014年从上交团长的位置上退休。2016年3月,他收到苏州市政府和苏州工业园区的邀请,希望他帮助筹建一支城市交响乐团。“我写了两张纸想法,总结了目标、编制、预算、进程表等等,想着怎么也要走一段时间流程再说,没想到十天不到就得到了回复,他们全力支持。苏州政府固定投入在每年4000万元左右,市和区各出一半。这个数字在全国都属于比较高的。”陈光宪说。2017年下半年,金鸡湖音乐厅启用,这便让苏交有了排练和演出的固定场地,成为一支“厅团合一”的乐团。苏州交响团排练现场(蔡小川 摄)跟上交和音乐厅相比,苏交和音乐厅的体量都小。陈光宪认为,一支精巧的乐团和一座精致的音乐厅,符合苏州
“小而美”的城市气质。和“小”形成对比的便是“美”——它有足够多元的构成,外籍乐手的比例占到60%,是全国乐团中外籍乐手最多的一个。它还有让业界称赞的专业水平。组建之初,陈光宪邀请了在上交时的老搭档、曾经是上交音乐总监的陈燮阳加入苏交,同时还邀请了上海歌剧院院长、集指挥家和钢琴家于一身的许忠来做苏交的首席指挥。这两位艺术家各自的擅长能形成了很好的互补,共同策划每年音乐季演出与训练乐团。再加上全球招聘而来的乐手,带给这座城市的巨大音乐能量。正是苏州有了交响乐团和音乐厅,像顾颖这样的乐迷,平时在上海工作,听音乐会来苏州,安排自己一年的古典音乐生活。她说:“每年选十场左右的音乐会提前来买套票,还是苏州更有性价比”。演出开始前,观众正在走进苏州交响乐团所在的金鸡湖音乐厅(蔡小川 摄)交响乐团跟乐迷一起成长从古典音乐普及的角度看,中国是一个后发的国家。交响乐团与乐迷一起成长。苏州那场音乐会之后,乐迷郑浩告诉我:“刚才的音乐会,我数着,一共有两次手机掉落地上的声音。这已经很不错了。”他这些年来苏州交响乐团(后文简称
“苏交”)听音乐会最大的感受,就是观众在观演礼仪上的逐渐进步。
“还可以注意的是观众基本都了解到乐章之间不要鼓掌,因为会影响指挥和演奏者的连贯思路,要等到完整的乐曲结束之后再进行,咳嗽、清嗓子这类发出声响的举动都集中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智能手机时代,“眼睛不用盯着哪里去看,只需要双耳去聆听感受就行了。能够彻底不碰手机一个半小时,是一种难得的放松。”郑浩说。因此他也对聆听环境要求非常苛刻。苏州交响乐团的演出结束后,指挥陈燮阳再次出场向观众致谢(蔡小川 摄)
郑浩是位“80后”,在2017年也就是苏交成立的第二年,通过一场招募群众演员的歌剧参与到了苏交的活动当中。他保持着一个月来听两三次音乐会的频率,从一个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的人,慢慢积累起了自己的音乐口味。交响乐团会做很多古典音乐的普及活动,这也是城市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张国勇目前同时兼任了青岛交响乐团、西安交响乐团和贵阳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在贵阳和西安,我和同事吴丽玮分别参加了他音乐会前的讲座。张国勇认为,在一座缺乏古典音乐土壤的城市,更需要去身体力行去把乐迷群体培养起来。
贵阳的那场音乐会,主要呈现苏联作曲家哈恰图良的两部作品,《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和芭蕾组曲《斯巴达克斯》。张国勇的讲座内容是《芭蕾舞剧中的音乐》。西安的那场音乐会是肖斯塔科维奇专场。张国勇免费讲座的内容是他对肖斯塔科维奇作品的理解。1993年,张国勇前往俄罗斯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留学,师从著名指挥家罗日杰斯特文斯基。他告诉吴丽玮,他之所以去俄罗斯,就是冲着研究肖斯塔科维奇去的。现在,在中国古典音乐界,张国勇是公认的“肖斯塔科维奇交响曲最佳诠释者”。因此,这一场讲座,很多乐手也都赶来参加。贵阳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张国勇正在指挥乐团和乐队首席张金茹一起排练哈恰图良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缓山 摄)除了能关注到演出信息,并去听讲座的铁杆乐迷,交响乐团也想增加对更广泛人群的影响力。苏交的外国乐手多,思路很活跃,乐团也很乐于采纳建议。苏交的大号首席米奇·沃布莱斯基(
Micky Wrobleski)一直想让音乐家与当地社区进行更多的互动。苏交的公共教育部门就和乐手们磨合出了
“乐器工坊”的系列。大号是铜管乐器中音区最低的乐器,也是体形最为庞大的一个。一个交响乐团一般只有一个大号的席位,这也让米奇会和孩子们强调它虽然看起来是衬托的“绿叶”,但却必不可少,在合奏中为整体音响增添一层厚重的质感。米奇在最近一场分享中得到的反馈是,孩子们希望能看一场各个乐器如何各司其职的交响乐表演,于是米奇和公共教育部门的同事沟通,新的音乐季里,计划把孩子们带到音乐厅来观看排练。乐团们也尝试利用社交媒体。西安交响乐团在B站上就拥有近40万的粉丝,是国内交响乐团的顶流。2020年和2021年,西安交响乐团分别在华山和海南文昌航天发射场进行演出,给这支年轻的乐团打响了名气。品牌总监曹继文说,那是疫情期间,对室内演出是一个沉重打击。但是,乐团把演出搬到这些有反差感的地方,反而条件很好。“只有在疫情时,华山景区里是没人的,不然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乐器和设备,很难搬到华山顶上进行演出。”在陕西大剧院和西安音乐厅驻厅的西安交响乐团通过一个个现场演出,与西安的交响乐迷们一起成长(缓山 摄)西安和苏州的交响乐团也有颇受欢迎的重奏组合。西安的叫做“西交四闲”,最早是几个关系好的乐手们一起瞎玩,拍了视频发出去之后,因为四个人分别是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乐手,于是网友给起了现在的名字。“四闲”之一,低音提琴乐手赵子杰说:“一开始是自发,后来有大剧院专门的音视频制作组来负责,有脚本、现场有导演,后期有剪辑,全流程操作。”苏州的叫做“木管五重奏”的组合,由圆号首席亚历克斯·贡萨尔维斯(
Alex Goncalves)和木管乐声部的几位同事组成。他们重新改变了《声声慢》,这首民谣因为苏州评弹演员的改编,用吴侬软语唱出来而走红,音乐和歌词都很符合人们对苏州文化的想象。木管五重奏的成员们专门找到了一处苏州园林的环境,拍摄下了表演的样子。
“结果这条视频实现了‘病毒式’传播。人们意识到了这个多元化的组合背后,有一支同样多元化的交响乐团活跃在苏州。有一次我在街上走,还有位路人过来问,‘你是不是吹奏过《声声慢》?’”亚历克斯对我说。音乐教育的大市场伴随着音乐厅、交响乐团等“基础设施”发展的,还有音乐教育。根据2023年的统计数据,中国有3600万的“琴童”。这些琴童和他们的家长,也是聆听古典音乐的主要人群之一。2020年秋季正式开学的天津茱莉亚学院,是美国茱莉亚学院在中国设立的首家海外分校。目前,在全国的交响乐团当中,不少乐团都有天津茱莉亚学院毕业生的身影。与美国不同的是,天津茱莉亚目前只提供硕士学位,专业设置与中国市场直接相关。目前,学院设有管弦乐表演、合奏钢琴以及室内乐表演三个专业。学院首席执行官兼艺术总监何为说,管弦乐表演专业可以给国内80多支职业交响乐团来输送人才,而合奏钢琴专业的毕业生则可以与其它器乐或者声乐艺术家来合作,共同完成艺术作品,去承担歌剧的钢琴伴奏、担当艺术指导等等。室内乐则布局未来,这个专业是亚洲首创。中国目前还缺乏欣赏室内乐的土壤。何为说:“室内乐组合因为人少,更具有灵活性,可以进入咖啡馆、酒吧、图书馆这样的小型空间来演奏,也很容易和观众建立亲密感。波士顿有过一个Chamber Music to Go(可直译为“打包室内乐”)的商业项目,比如你在家办一个活动,就可以下单一个室内乐组合上门来表演。美国室内乐协会也会资助一些不错的室内乐组合参与‘
郊区驻场计划’,就是让这样的重奏组去到一些几万人的小城市。他们可以举办系列的音乐会,去中小学来上音乐大师课。”中国从音乐附小、附中到音乐学院的教育体系更偏重独奏型人才的养成,天津茱莉亚目前聚焦于合奏人才的培养,也因此,受到国内交响乐团的青睐。独奏与合奏对人才的要求,既有互通,也各具特色。何为说:“独奏家需要具备一些特质,比如对音准的准确把握、持久的专注力和耐力等等。但优秀的独奏家一定是有合作意识的。即使是独奏,它首先是一种沟通,是把内心的情感用音乐的形式倾诉给观众。我经常会问那些只顾兀自拉琴的学生一个问题,‘你想要表达什么?’如果不是一个好的沟通者,观众就不会有共鸣。”而参加一支交响乐团的演奏,表演者不仅要知晓自己在某个时刻是在干什么,还要知道其他声部的演奏员在干什么。何为说:
“我们会让学生除了看自己乐器的乐谱外,还要了解总谱。甚至还会鼓励那些乐理好的同学,进行‘钢琴缩谱’,就是把乐队演奏的部分做成一个钢琴伴奏的谱子,以此对整个谱子有了解,来明确自己的演奏方式。”
贵阳交响乐团拥有附属的青少年交响乐团, 乐手会在这里指导孩子们演奏(蔡小川 摄)对于更多城市来讲,新兴的交响乐团则承担着一部分音乐教育的功能。苏交的副团长周颖告诉我,苏交建立起来之后,既能开展面向大众的音乐普及教育,也能提供给本地想要发展艺术特长的孩子以专业教育。“原来苏州学乐器的孩子,要找到好老师,就得去上海。可以说,苏交的乐手们带动了苏州整体艺术教育水平的提升。”2022年,苏州青少年交响乐团成立,由苏交来管理和运营。它招募的是10到18岁有一定音乐基础的孩子,平时的训练可以得到来自苏交首席、副首席们免费的专业指导,也能和他们同台演出。苏交打击乐声部的副首席蔡育修在苏青交担任指导老师。相比主流的乐器选项,一直以来苏州从事打击乐培训的老师都不算多。打击乐可以表现出旋律、节奏、声效等等,是非常丰富的一个领域。蔡育修说:“家长为孩子选择入门乐器的时候,往往会选钢琴、小提琴这种。其实学习打击乐也是能够认识五线谱和掌握基本的乐理的,更关键的是打击乐容易上手,会让孩子觉得很有成就感。”蔡育修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带领孩子们进行打击乐的排练(蔡小川 摄)在蔡育修自己的工作室,我马上就能理解为何孩子很容易就会对打击乐产生兴趣: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八音筒”,这种塑料筒每个长度代表了一个音高,可以通过敲击地面来演奏旋律;还有一些像竹筒一样的器具随便摇晃一下,就能发出刮风一样的声音。那一天的课程是蔡育修带着九位小朋友一起来做曲子的合奏练习。由于是第一次合奏曲子,小朋友们开始表现得还有点混乱。但在经过几遍的练习和磨合之后,音乐变得和谐悦耳了不少,每个人脸上都难掩欣喜的神色。中间休息时,一位小朋友和大家分享了去外地旅行带回来的土特产,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无论是参加苏青交这样的交响乐团,还是纯粹的打击乐团,我都鼓励学习打击乐的孩子尽快找到组织,这能让孩子特别有坚持下去的动力。”蔡育修告诉我。古典音乐的魅力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因为某些契机,爱上古典音乐?段召旭是一位钢琴演奏家,在北京师范大学音乐系担任副教授,日常会做很多古典音乐普及的工作。针对那些毫无背景知识的人,他首先就会以大家最熟悉的流行乐曲为坐标,讲讲古典音乐的高明之处。他讲到了一种现象: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会觉得流行歌曲缺乏共鸣。
钢琴演奏家段召旭日常会做很多古典音乐的普及工作(蔡小川 摄)这点让我心有戚戚焉——我手机播放器里出现“音乐荒”已经好几年了,在音乐方面反复去听的仍然是作为“80后”一代在学生时代喜欢的那几位歌手,今天去听他们的歌曲,更有种怀旧的心理在。段召旭分析背后的原因:“大部分流行歌曲都是在抒发情感的不顺,所以你会发现人们在年轻谈恋爱时就特别爱听歌。当生活稳定了,每天的烦心事也不再囿于那些谈情说爱的烦恼,这些流行歌曲也就淡出了生活。”相比之下,古典音乐中包含的情感则相当多元。段召旭随意又放了几段古典音乐当中的片段:表达思乡的是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来自新大陆》的第二乐章;表达自恋的是比才的歌剧《卡门》中的《哈巴涅拉舞曲》;表达悲痛绝望的是普契尼的歌剧《托斯卡》中《星光灿烂》的咏叹调。“不仅情感涉及的面向要多,而且浓度也很高。”段召旭说。这不由让我想起身边一位喜爱古典音乐的朋友,他曾经和我说过,在他经历了一段婚姻和工作都不顺的“至暗”时期,是圣桑的《c小调第三交响曲“管风琴”》带来了安慰。里面管风琴的宏大音响会带来一种超越世俗的精神升华,仿佛在告诉他不要一味沉溺于悲伤。人生路上的五味杂陈,难以言说,也许需要这样音乐的持续滋养。本期杂志,我们去了全亚洲历史最悠久的上海交响乐团,它的人才和资金充裕,还有海派文化培养出来的专业乐迷群体,是理解中国交响乐团的理想样本。我们去了西安交响乐团,看这个年轻乐团的成长。我们还去了贵阳交响乐团,贵阳这几年的青年文化发展十分引人注目。这里刚刚诞生了世界咖啡冲煮大赛的冠军,咖啡馆的密度已经超过上海,精酿文化同样出名。贵阳交响乐团是全国第一个具有民营背景的交响乐团。
我们想,可能还会有一些古典音乐的新朋友,所以,我们还有两篇文章,主要内容讲,新手如何选择古典音乐,认识交响乐团,开始现场听交响乐的体验。今年是肖斯塔科维奇逝世50周年纪念,明年是其诞辰120周年纪念,有关他的作品会在全国不同的交响乐团中上演。吴丽玮赶上了西安交响乐团《E小调第十号交响曲》的排练和演出。理解这部作品,需要丰富的人生阅历,代表着作曲家深邃而复杂的思考。《e小调第十交响曲》第二乐章是一首谐谑曲,给铜管乐声部的压力不小(缓山 摄)第一乐章一开头,低音提琴和大提琴以肖斯塔科维奇典型的“慢启动”奏鸣曲式缓缓地拉出低沉的引子,几小节后小提琴和中提琴加入进来,虽然有了高音弦乐,但在阴郁肃杀的气氛中让人感觉到的仍是一种冷漠和凄凉。第二乐章是一首谐谑曲,旋律具有强烈的律动感,密集的音符像旋风一般,狂躁地席卷着整个排练厅。一些乐评人认为,这一乐章表达的正是肖斯塔科维奇对斯大林的评价,强硬、粗暴、不容置喙。第三乐章看似是个优雅的小步舞曲,但却是最典型的肖斯塔科维奇式的“冷嘲热讽”,用非常尖刻的语言来讽刺当时的不公。第四乐章在快速和慢速之间不断变化,肖斯塔科维奇的DSCH签名动机反复出现,乐曲在很少见的使用定音鼓敲出的旋律中走向了终点。张国勇以一个帅气的甩手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的指挥。肖斯塔科维奇究竟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在写下这部作品时,他已经度过了斯大林时期令他生存最艰难的境地,但站在人生的分水岭上,他展望未来和回溯历史时,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张国勇在归于沉寂的指挥台上静静地停留了几秒钟,等他缓缓转身,面向观众时,全场终于为之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文字可能还很难描述现场聆听时的情绪起伏,那么到音乐厅里,关上手机,心无旁骛地欣赏古典音乐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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