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的很多求助私信,都是面临两难的选择。
两难,就意味着两个选项价值几乎相等。它可以是正向相等:两个选择都很不错,但选一个就会永久关闭另一个可能性;它也可以是负向相等:两个选择都不理想,选哪个似乎都很有风险。
因为两难,才想要求助于人。但也正因为两难,外人往往帮不了你 ---- 两个价值相等的选择,你偏向哪一个,完全取决于你的主观偏好,外人哪有你自己了解自己啊。再说承担结果的也是你自己啊。
我觉得对待这种两难选择,有一个很好用的心态上的转变:它们揭露了关于“我是谁”的真相,也塑造了我们的品格。
所以遇到两难选择,应该感到兴奋。
要真正了解自己,是很困难的(虽然比了解他人更容易)。我们需要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符合各种社会期待,为此我们会戴上各种面具。这不是虚伪,是为了更好地履行一个角色的职责。比如工作就要专业,总不能跟客户说今天心情不好,忠实于自己的心情,不想干活吧。再比如做博主,虽然我也算是个活人博主,但博主这个身份还是比生活中的自己更像个“姐姐”。
同理,做父母的在孩子面前就不能自己表现得像个孩子;做儿女的也无法不顾及父母,自己天天爱去哪去哪,爱多久不联系就不联系。在不同角色上,我们就会戴上不同面具,这不是刻意隐藏自我,而是适应不同场合和需求的合作能力。
久而久之,我们在这些角色中迷失自我,看不清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人对我们的观察也许有“旁观者清”的一面,但更多时候是片面的、表面的。再加上我们有着通过自我欺骗来让自己感觉更好的本能,认清自己就更难了。
真正揭露“我是谁”,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有多勇敢或懦弱,多坚定或动摇,多成熟或幼稚等等的,唯有在压力下的选择。压力越大,揭露的自我就越多。
压力不来自选择的重要性,或对自己人生影响的程度,即使是生死存亡类选择,但凡两个选项有明显差异,我们选得也会很轻松。假设我今天得了绝症,治疗有50%治愈的概率,但会让我花完所有积蓄甚至欠债,不治疗就等死,我肯定选治疗,因为生命远重过金钱。患病这件事可能让我有压力,但这个选择是毫无压力的。
压力的唯一来源就是:两个价值相等的选择。
如果我治了,只有5%的治愈概率,但会让我父母背上重债;如果我不治,可能活的也跟治疗差不多长,而且生活质量还更高。此时我治不治?
我不知道。在没有真正面临这个选择之前,我不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是对生的渴望压倒一切,还是对生的质量的渴望,和对父母的担忧压倒一切。唯有当这个选择来临的时候,在两难的巨大压力下,在这种选什么都不理想的痛苦中,我才会听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从此更加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同样的:是贪恋符合社会期待的安稳生活占了上风,还是追求自由和潜力的发挥占了上风?是勇敢冲进未知接受挑战,还是缩回舒适区?是宁愿承受孤独的痛苦也不将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是忍受琐碎不完美的生活,从中找到适应后的平静?这些选择会揭露我们的性格,告诉我们“我是谁”。
回头看,你就会发现,是这些定义自我的时刻,构成了你人生中丰富和有色彩的部分,你能想起来的,讲给别人听的,你在写自己的人生故事中下意识写出来的,都是这样的时刻。其余人生全是blur(模糊暗淡的存在)。
你再观察看看,你对他人感兴趣的点,也都是这样的时刻。比如我经常收到的问题,就包括:Melody,你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投行(其实当时我拿了一个非常好的offer,犹豫到签约的最后一刻)?你为什么没有选择那个很好的男朋友?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你为什么选择创业?在你不知道播客会成功的时候,你为什么选择了做播客?
大家的感觉都很敏锐,是不是,这些确实就是定义我是谁的时刻。
这就是为什么遇到两难选择,你要高兴,要期待,因为这是让你人生增加丰富度的时刻,是让你积累闪耀回忆的时刻,让你人生不虚度的时刻。把自己看得更清,也能让你在未来做出更适合自己的选择,走上更适合自己的路。
两难肯定会让人烦恼,但这烦恼此时就只是进入游乐园的门票而已。游乐园本身是令人向往和兴奋的,你这门票是不是就付得心甘情愿呢?
不要把这个选择交给他人,心理上依赖更权威、更有经验、更理性冷静的人帮你做出选择,无论帮你选的是什么,最终你都大概率会后悔,因为你失去了发现“我是谁”的机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真的是你想要的。你也失去了在未来人生中,更清晰地看到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机会。
要勇敢迎接命运给你的这个自我发现的机会。硬着头皮选,选完之后,采取行动,然后回头看,你会发现你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全新的人生深度和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