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被特朗普解职的新闻传出后,伦敦金仅仅从3340美元上冲至3370美元附近,进入亚盘时段后金价重新被砸回原位,直到我写这篇文章时,黄金才姗姗来迟选择上破3400美元——我认为市场对此的反应不够而且滞后,仍然低估了该事件的影响。一方面,美联储的独立性作为美元体系基石,一旦松动将对美元信用造成损害;另一方面,该事件暴露了特朗普政府的意图,即通过控制美联储理事会,进而控制制定货币政策的FOMC(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谋求的远不止是降息。
一、控制美联储理事会的深层动机
理论上来说,明年5月鲍威尔期满后特朗普就可以任命一名忠诚的鸽派美联储主席,达到降息的目的。在1970年代,尼克松也是通过施压时任美联储主席伯恩斯达到降息目的,本次特朗普不满足于此,还想要控制美联储理事会,其背景在于理事会掌握着各地区联储主席的任命权,而地区联储主席在FOMC的12票当中占据5票,加上理事会当中特朗普任命的理事委员3票,如此就完全掌握FOMC。那么,降息稳倒是稳了,但代价是丧失美联储的独立性并间接损害美元信用。但这并不是特朗普又一个心血来潮的即兴表演,而是特朗普的核心幕僚、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米兰的主张,此人一直主张削弱美联储的独立性。注:米兰,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海湖庄园协议”(官方文本即米兰报告)即出自此人之手,称其为“美国化债总设计师”也不为过。
从历史上看,任命美联储主席就可以达到降息的目的,那么为什么还要进一步控制FOMC?原因可能在于,美联储跟全世界的央行一样,降息仅仅能够降低短期利率,对于长端利率比如十年期国债却影响甚微,因为长端利率并不是央行规定的,而是市场交易出来的,自发形成的。如果在通胀较高的情况下强行降息,短期美国国债利率倒是降下去了,但人们预期通胀走高,反而会导致长期美债的利率不降反升。如此一来,国债利息支出的负担就很难减轻。降息作用有限的情况下,只能使用非常规货币政策即量化宽松(QE),让美联储下场去大量购买长期限美债,这个数量需要大到可以明显压低长期美债收益率,央行买债的钱也将会因此流到市场上,俗称大放水。
综上我认为,特朗普控制美联储理事会的动机不仅在于降息,更需要美联储实施更加激进的宽松政策,以降低国债利息负担。
二、化债理论与实务
2.1达里奥的化债理论
达里奥曾经提出美国化债的三个具体措施:政府支出削减4%,财政收入增加4%,利率下降1.2%。增收和降息还好说,至于降低政府支出嘛,这个难度太大,已经被马斯克证明了政治上行不通。相反,《大美丽法案》还让政府支出增加了,其中的原因我曾经在《论大美丽法案通过的必然性》网页链接中论证过了。
2.2 贝森特的化债目标分析
美国财长贝森特提出的关键化债目标是,控制政府债务率,即债务与GDP的比例。
目前美国的政府债务率,即国债与GDP之比大约是120%,而多数学术研究表明崩溃临界点在120%-300%之间,应该说只要这个比例不再进一步上升,美债危机就不会暴发。则只需要国债规模增长速度(政府支出无法削减的情况下,国债规模增速取决于利率r)小于GDP增长(取决于名义GDP增长率g)即可。也就是说,利率r压得越低越好,而名义GDP增速越高越好。很神奇的一点是,利率r被人为压低到中性水平以下后,会导致通胀,而通胀越高,名义GDP增速g(可以拆解为实际GDP增速+通胀)也会越高,这种低利率、高通胀是最有利于化债的局面。所以从化债的角度,特朗普不是不知道过早降息会导致通胀,而恰恰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但微妙的是,通胀过高会导致失去选民支持,所以这个事情就变成了只能干,不能说的事,政治家必须精心维持化债和民意的平衡。
而在具体实务上,近年最为成功的国家化债案例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国家——土耳其。
2.3 土耳其通胀化债
2019年,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面对本币连续大幅贬值和国内高通胀,提出降息的要求。妈呀,降息稳币值?降息还能抗通胀? 这也太反智了,央行行长们宁死不从,于是强人大手一挥,一连换了五个央行行长。这在经济史和货币史上太有趣了,看一下这五位英雄行长:

英雄行长哪里压得过总统,土耳其终于还是降息了,虽然付出了高通胀和币值几番动荡的代价,但是政府债务率在通胀中得以不断下降,根据万得数据,2019年-2023年,土耳其政府债务率分别为15.27%、13.32% 、10.65%、5.77%、4.67%。这数字低到令人怀疑,我手工查了其他财经网站,虽然统计口径不同,但无一例外结果都是债务率下降。因此,不要再嘲笑埃尔多安不懂经济——你笑总统太疯癫,总统笑你看不穿。
2.4 美国1970年代被动化债历史
1970年代美国经济大滞胀,一直以来被人诟病是因为美联储降息,丧失了独立性才导致的。但实质上,很少有人意识到,在那场大滞胀中,美国政府债务率是不升反降的,反而是1980年代美国人津津乐道里根政府主政的经济复苏期,政府债务率涨得最快,有图为证:

对美国人来说,没有人想要滞涨,但是对比债务问题可能引发的突然死亡,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除非AI革命带来类似于90年代克林顿政府时期的经济高增长,否则目前并没有什么因素能够阻止美国进入类似于70年代的滞涨。
三、市场预测
1.对于宏观经济与债务问题最为敏感的实际上是各国央行。因此,当特朗普表现出要的不仅仅是降息,还想要美联储配合印钞时,各国央行往往会首先反应,很有可能会加快购金步伐。如果9月黄金不能冲击3500美元的高点,那么在各国央行的助推下,晚几个月也会站上3500美元。
2.在美国化债、美元贬值这个大逻辑下,中美股市正在对黄金股和以铜为代表的资源股进行重新定价,后续将会蔓延到一切存在供给缺口的大宗商品。$招金矿业(01818)$ $紫金矿业(SH601899)$ $兴业银锡(SZ000426)$
3.而普通民众将会一如既往,后知后觉,根据历史经验,在黄金大幅上涨的初期,普通民众对黄金是冷淡的抵触的,随着高价格的时间越来越长,将会在心理锚定效应下逐渐接受高价,金饰最后将重新热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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