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圣超 ¦ 保战力还是省资金？美空军前轰炸机中队指挥官谈B-1B轰炸机退役影响

原创发展中心马圣超 2025-04-18 13:58 北京

2025年4月4日，美《空军和太空军杂志》网站刊发《拿美国的远程打击能力冒险——为什么过早退役B-1B轰炸机会

2025年4月4日，美《空军和太空军杂志》网站刊发《拿美国的远程打击能力冒险——为什么过早退役B-1B轰炸机会破坏美国安全》文章，作者为前美空军第28轰炸机联队第34轰炸机中队指挥官罗斯•霍布斯（Ross Hobbs）中校。作者毕业于美空军武器学校（USAF Weapons School）和美空军指挥参谋学院（Air Command and Staff College）联合全域战略专业，退任第34轰炸机中队指挥官后，现在美空军战争学院继续深造，曾获该学院高级发展教育奖学金（Senior Developmental Education Fellowship）。

作为机长，他在B-1B轰炸机和T-38C教练机上飞行了超过2,600个小时，其中466小时为执行作战任务，完成了5次部署行动，参与了“持久自由”行动（阿富汗战争）、“固有决心”行动（打击中东伊斯兰国恐怖组织）、“轰炸机持续存在”、“轰炸机特遣部队”（BTF）等任务。其曾通过《超越地平线杂志》（Over The Horizon Journal）、“岩石上的战争”智库（War on the Rocks）、兰德公司等发表署名研究成果文章。

B-1B“枪骑兵”可变后掠翼轰炸机（美空军图片）

该文对美空军过早退役B-1B的反对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有一部分原因在于B-1B轰炸机部队是作者就职的老部队，但从更深层次来说，本文展现了一个不止对于轰炸机也适用于其他作战飞机部队发展的尖锐问题，即是维持当前远程打击能力保证近几年国家安全更重要，还是以现有能力下降换得结余资金投入其他方向发展更重要。我中心马圣超翻译、编辑、整理了这一文章，供各位读者参考与思考。以下为文章正文。

美空军计划开始退役B-1B轰炸机机队，为新型第六代B-21轰炸机腾出空间。但美空军正计划在B-21做好战斗准备前就开始退役B-1B，此举将威胁到美国的远程打击能力和容量。

美空军未来的轰炸机部队将仅由B-21和1950年代的B-52轰炸机组成，尽管轰炸机机队的未来看起来是保险的，但也有充分担忧的理由。经过实战验证的B-1B轰炸机的提前退役，主要原因在于预算决策，而不是由美国作战需求和全备的威胁风险评估来推动的。地缘政治的不稳定性不断突出，全球对轰炸机的需求已达历史最高水平，但预计美轰炸机机队将陷入不稳定的状态并会形成一个数量低谷，这可能将对美国国防战略和全球力量投射带来灾难性影响。

一、远程打击的关键价值

“远程打击”一词最近得到了许多空军高级领导人的呼应，特别是在与中国进行战略竞争的背景之下。正如B-1B在2024年2月对伊拉克和叙利亚民兵发动的空袭，以及B-2A在2024年10月对也门胡塞武装发动的空袭那样，美国防部可以使用远程打击手段从美国本土快速准确地向全球投射力量。这些短时间内展现的爆发实力展示了美国实现战略目标的能力，同时也吸引了美国防战略中所提到的各个对手的注意力。在全球媒体的大肆宣传下，对手国家立即意识到他们不具备这种能力，而美国可以在自己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使用这种能力。

“轰炸机的弹药携带量更大”。单架轰炸机可携带3倍于战斗机的弹药，而B-1B轰炸机拥有其中最强的弹药携带能力（美《空军和太空军杂志》网站图片，图中纵轴的质量单位是磅）

近年来，美空军执行了长时间的“轰炸机特遣部队”训练任务，美军轰炸机（主要是B-1B和B-52H）还行从美国大陆到印太、欧洲、中东和其他地区长时间连续飞行，随后降落在当地基地。由于飞行时长通常超过24小时，这对机组人员和基地支持团队来说是沉重的负担，但对与美盟建立相互联系至关重要。这些长时间任务通常以与美盟和伙伴共同训练为特点，也用作展示战略威慑的一种方法，警告潜在对手不要做出可能导致与美国及其伙伴发生冲突的一系列行动。而在这些行动的背后，相关任务的规划与执行富有挑战性，因为美国不同军事指挥层级和伙伴国家质检需要复杂的协调工作。尽管这些挑战性和复杂性存在，但美空军已经证明了其在远程打击方面的能力和熟练度。

既然美国军队在全球都有驻地，为何远程打击仍如此必要？答案是因为中俄、伊、朝等国继续生产常规和非对称武器，旨在威胁海外美军，尤其是在印太战区。而远程打击能力可对抗这些武器，因为其可从相对安全的区域（通常是数千英里之外）形成庞大战力。

二、为何应保留B-1B？

使用远程轰炸机进行全球力量投射，目前这种能力是美国独有的。虽然B-2A和B-52H轰炸机均能执行远程打击任务，但B-1B轰炸机在美空军武器库中存在其独特价值。

自2001年以来，B-1B轰炸机已经执行了超过12000次战斗任务。作为唯一一型超超声速可变后掠翼轰炸机，其可携带的精确和非精确制导武器有效载荷是美军飞机中最大的。B-1B在中东被亲切地称为“流动后卫”（Roving Linebacker），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行动中，美盟联军严重依赖B-1B巨大的武器载荷、射程、灵活性和速度。值得注意的是，B-1B在阿富汗上空只执行了2%的战斗任务，但对敌方目标投放精确武器的数量却占了40%以上；这一特点在“固有决心决心”行动中的伊拉克和叙利亚战场仍然存在。尽管在中东的作战行动中，B-1B有着无与伦比的记录，但空军停止了该机的连续轮换部署，让飞机和人员有机会从近20年的磨损和数千小时的战斗飞行时长中恢复。由于对B-1B的飞机结构使用寿命和对印太地区的日益关注，美空军转变B-1B担任角色，即战略威慑和安全保证。

“B-1B轰炸机可提供更强大的挂载”。AGM-158巡航导弹是美军的关键武器，B-1B的弹药挂载量比其他轰炸机更多（美《空军和太空军杂志》网站图片）

对于美国欧洲司令部和印太司令部等战区司令部来说，B-1B已经成为“轰炸机特遣部队”任务的中流砥柱，提供了切实的威慑效果。B-1B与其他轰炸机不同，其具有基地灵活性、武器多样性、速度、射程、任务集敏捷性，其出动传递的信息限于使用常规武器而非核武器。随着美国防部强调欧洲和印太战区的“大国竞争”，其与B-1B的主要能力与目的，即战略攻击，特别是使用防区外武器攻击相一致。

B-1B不仅拥有美军飞机中最大的武器有效载荷，该机还是美空军高超声速武器的实验平台，这使其成为了未来冲突中超声速防区外武器的“导弹卡车”。B-1B可携带美空军AGM-158“联合防区外空地导弹”（JASSM）可在500英里（804.67千米）外打击敌方水面目标。每架B-1B内部弹仓可携带24枚AGM-158。如机身外挂点研发完成，该机最大的潜在载弹量为36枚AGM-158，比B-2A和B-52H更多，也可与12架单座战斗机的载弹量相媲美。值得注意的是，B-1B是目前唯一能携带反舰版AGM-158（即AGM-158C“远程反舰导弹”，LRASM）导弹的空军飞机。随着中、俄不断扩大海军规模，美印太司令部和欧洲司令部AGM-158C和B-1B轰炸机作为短期内任何潜在冲突的关键作战手段。在其他轰炸机能够携带AGM-158C并可提供与B-1B相同的战斗效用之前，美军方不应放弃B-1B所带来的此项作战能力。

美众多的盟友与伙伴，尤其是在印太战区的盟友伙伴，都依赖B-1B进行战略姿态的展示，这根本上基于的是B-1B作为常规武器而非核武器轰炸机的可靠作战能力，与B-2A和B-52H形成鲜明对比。许多伙伴国家争先恐后地抓住机会，通过B-1B在当地部署对中、朝、俄、伊等国进行战略威慑，尤其是没有核能力的日本将B-1B视为首选。但如果唯一的非核轰炸机B-1B退役，则将失去这一威慑信息展示的能力。

反对B-1B继续服役的批评者们通常会提出2个主要问题：维护性和生存能力。随着B-1B机队机龄接近40年，这是空军必须要面对的主要问题，但B-1B也并不是唯一受到此类批评的飞机。

对于维护性问题，B-52H机队的机龄已超60年，B-2A接近30年，美空军各型轰炸机均在努力解决维护问题，这主要是由于供应链缺口和21世纪以来不断变化的威胁造成的。根据美空军2022－2024年的数据，B-1B的维护率，也被称为“能执行任务”（mission capable，MC）率，始终与B-2A和B-52H相差不大，而这三型轰炸机的“能执行任务”率都低于美空军的平均水平。2022年，B-1B的“能执行任务”高于B-2A，并与2023年的B-52H相似。与美空军其他飞机相比，2023年B-1B的“能执行任务”高于C-130H、C-5M、CV-22、EC-130H和F-15C等飞机，且仅比F-35A低4%。2024年B-1B的“能执行任务”也高于F-22。归根到底，B-1B的维护生成能力并不像批评者们所说的那么糟糕，但其也的确是一架复杂机械，确实需要大量的维护时间和成本。

对于生存能力问题，B-1B与不断发展的战术程序、超声速飞行能力、机动性和最近的飞机升级相结合，使得该机能够在与同等对手对抗时生存。虽然B-1B不具备隐身能力，但其实该机并不需要隐身。在主要作战行动的开始阶段，B-1B最可能的作战手段是使用AGM-158导弹，在距离对手数百千米外的地点发射，从而降低了对隐身能力的要求。

“轰炸机备战状态正在下降”。“能执行任务率”是指飞机具备可执行至少1项任务能力的时间占总时长的多少，2022-2024年来，美空军轰炸机部队的该状态数据呈下降趋势（美《空军和太空军杂志》网站图片）

三、不稳定的计划

美军一向认为中国大陆将在2027年武力统一台湾，这意味着美军轰炸机部队在未来5年内的稳定性至关重要。然而，在面临最大全球安全危机之际，由于B-1B和B-2A计划退役、B-21服役以及B-52H的重大改进计划，轰炸机部队正在变得不稳定。除此之外，美空军还面临着机组人员留任（飞行员数量不足）、资金短缺、部队结构变化等问题，导致未来充满挑战。

美空军唯一公开发布过的B-1B轰炸机退役时间表表明，该机将在2036年前退役。但随着B-21轰炸机从2020年代中期开始逐步部署至南卡罗来纳州埃尔斯沃思空军基地，以及空军机组人员配备方面的困难，B-1B最早可能于2026年开始就开始退役，这一时间可能早于B-21在加利福尼亚州爱德华兹空军基地完成飞行测试之前和首支B-21作战中队投入使用之前。根据美空军的历史做法，一个由10架飞机组成的B-1B中队很可能会立即退役，直接将可投入战斗的B-1B数量削减30%。与此同时，B-52H正在进行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升级，美政府问责署（GAO）的报告显示，升级工作将持续到2035年。随着76架B-52H逐步更换雷达和发动机，预计在未来8年内，B-52H机队的可用性和任务生成能力将下降20%~25%。19架B-2A的小机队将成为轰炸机部队唯一稳定的空中平台。

在过去10年中，全球对轰炸机存在和运行的需求显著增加，估计增长了约1100%。在最近一次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组织的采访活动中，美空军全球打击司令部司令托马斯•布西尔（Thomas Bussiere）强调称，“目前是我职业生涯中见到的最强的轰炸机需求信号，且贯穿于每个战区的战斗司令部。由于对于隐身的B-2A轰炸机的安全担忧，B-1B和B-52H轰炸机中队执行了大多数轰炸机部署和任务”。

由于B-21自身可能需要特殊的安全协议，B-1B的退役后，以上的绝大部分需求可能将有B-52H/J承担，或者迫使美空军大幅削减全球轰炸机任务。美空军提前退役B-1B的决定凸显了全球安全需求与其总体空军规模（尤其是轰炸机机队规模）之间的严重脱节。

美空军计划至少采购100架B-21，轰炸机队的总体规模目标是175架。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等智库机构建议将B-21机队规模增加一倍，即至少200架，并指出175架的规模对于2040年的美空军实在是太少了。一些美空军高级领导人有相似观点，即175架轰炸机可能不足以应对与中俄的重大冲突。相比历史上的规模，美空军在1990年拥有351架轰炸机用于“沙漠风暴”行动（海湾战争），在2001年拥有181架轰炸机用于“持久自由”行动（阿富汗战争）。考虑到对美空军是否能实现新型飞机装备数量的疑虑（如F-22战斗机机队仅为最初计划的1/4），以及困扰F-35战斗机和KC-46加油机采办项目的时间延误与推进缓慢，有理由质疑美空军未来B-21的交付情况。

美空军轰炸机机队的最终数量和确切时间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B-21是否能按时、按成本、按数量交付。随着B-1B的退役和B-21的缓慢列装，美空军轰炸机部队可能会经历“浴缸效应”（bathtub effect），即轰炸机总数将急剧减少，随后缓慢增加至目前的141架以上。在机组人员从B-1B、B-52H或B-2A转为驾驶B-21的过程中，其的训练和战备也会受到影响。根本上来说，除非现在采取行动将“浴缸效应”最小化，否则美国轰炸机应对中、俄或其他对手的能力将在数年内下降。将B-1B的退役推迟到B-21具备初始作战能力之后，将是美空军对冲此类风险的一种方式。

B-1B可以与B-21一同运行，这可通过在埃尔斯沃斯空军基地维持现有B-1B机队来实现。美空军在2020年和2021年退役了17架B-1B，这一行为无意中提供了一个优势：埃尔斯沃斯空军基地现在又足够空军容纳剩余的B-1B和新加入的B-21机队。其他替代选择包括将B-1B从埃尔斯沃思搬迁至爱达荷州的芒廷霍姆（Mountain Home）空军基地，该地在2002年之前一直是B-1B的驻地；或是将B-1B搬迁至德克萨斯州戴斯空军基地，这将形成一个单一的B-1B轰炸机卓越中心，如同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的B-2A轰炸机联队那样。

四、轰炸机都一样？

美国每个战区司令部都依赖B-1B提供的独特能力，而这些能力可能在未来几年内消失，且没有明显的可替代者。产生这种脱节现象的核心也许在于对“轰炸机都一样”（A Bomber is a Bomber）的错误理解。正如F-22和F-35战斗机，虽然都是第5代战斗机，但仍不能完全互相替代。每型轰炸机在作战中都具有独特的能力和任务角色，B-1B和B-21专为不同的任务和角色设计，并提供着不同的功能。虽然B-1B缺乏B-21的隐身性能和高端战争属性，但其提供了卓越的速度、有效载荷和灵活性。如若美空军仍计划将机龄较高但仍具备作战能力的B-1B替换为初出茅庐的B-21，这无疑会让美国作战司令部处于忙于填补能力空白的状态之中。

五、跟着钱走

正如俗语所说，“跟着钱走”（follow the money）。对于美军及其项目，言论无关紧要，资金分配才重要。每年美国国会都会批准各军种的预算申请，在其中为不同的计划分配专门的资金。尽管美空军高级领导人最近声称，“B-1B和B-2A机队的退役是有条件的”，但空军预算计划却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根据预算文件，从2025年10月1日（2026财年起始）开始，用于B-1B的研发、试验与鉴定的资金将急剧下降95%，并在2027年彻底清零。与A-10攻击机和其他削减计划类似，如此大规模的资金缩减标志着美空军有意“结束”这一空中平台。此外，到2027财年起始，B-1B的相关采购资金也将下降92%。由于美空军预算的这些变化，以及美国防部提议的部队结构调整，都强烈表明B-1B最早可能在2026年就会退役。

那些支持美空军预算决策的人可能会争辩说，“B-1B运营成本太高了”，但美政府问责署的报告显示，B-1B的运营成本情况并非特例。如B-2A轰炸机，该型机每架成本超过10亿美元，运营与维护成本也非常高。B-21轰炸机未来的运营与维护成本尚不清楚，但每架飞机成本上限为6.92亿美元（2022财年美元），以及对于隐身飞机的维护成本来所，很可能不会便宜。虽然B-1B在此方面可能更加昂贵，但如若选择不用B-1B来应对未来与对等或近对等对手的冲突，这种选择会更加糟糕。美空军明智的思考角度应是超越项目单位成本，直指根本的最重要的“每次效果成本”。

“轰炸机的资金投量揭示了其未来发展”。从美空军在轰炸机研发、测试、评估和工程方面的预算可以看出资金投量的萎缩，B-1B和B-2A在未来都几乎为0。另外，以上2型轰炸机的采购预算也在快速下降（美《空军和太空军杂志》网站图片）

六、建议

随着美空军在B-21准备就绪之间就推进B-1B的退役工作，美国防部正在处于失去大量远程打击手段和能力的悬崖边缘。这一决定本质上将对美国应对全球威胁的军事和外交能力产生直接而深远的影响。许多美军战斗员指挥需求将无法满足，我们这一代人将面临地缘政治不稳定性的最大威胁之中，在对手威慑下，伙伴国家对美国的信心将下降。如果美空军希望在2025－2035年之间满足美国国防、全球安全和战斗指挥的需求，则应考虑采取以下行动：